东华剑宗,外门杂役院。
说是院,其实就是一排依山而建的烂瓦房。
屋里是大通铺,几十个汉子挤在一起,汗臭、脚臭加上潮湿霉味,那味道比修罗域的尸坑还要上头。
入夜。
叶尘一行人分到了最靠门口的铺位——那是风口,最冷,也最脏。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小二(二狗子)缩在发霉的被褥里,怀里紧紧抱着他的最后一块压缩饼干,眼泪汪汪,
“我想回黑铁城,我想念红蝎大哥,至少那里有单间住。”
“闭嘴。”
萧无忌(阿哑)靠在墙角,怀里抱着那个巨大的木匣,闭目养神。
但他没睡。
叶尘能感觉到,从进门开始,萧无忌体内的气息就一直是乱的。
这里离东华主峰太近了。
近到萧无忌甚至能听到风中传来的、那些熟悉的剑鸣声。每一声,都在提醒他曾经的荣耀,和如今的狼狈。
“忍着点。”
叶尘(贾富贵)盘着腿,手里拿着那个破算盘拨弄着,像是在算账,实则是在传音。
“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现在的身份是蝼蚁,蝼蚁就要有蝼蚁的觉悟。”
“砰!”
话音未落,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寒风灌入,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
几个穿着灰色短打、腰间挂着木牌的壮汉闯了进来。领头的一个,满脸横肉,眼角有道疤,手里提着一根带刺的荆条。
赵老虎。
杂役院丙字号房的“号长”,练气三层的“大高手”。在内门弟子眼里他是条狗,但在这些凡人杂役面前,他是天。
“哟,新来的?”
赵老虎剔着牙,目光在叶尘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林青竹(小翠)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淫邪,但很快又被贪婪取代。
“懂规矩吗?”
赵老虎一脚踩在叶尘的铺位上,留下一个泥印子。
“进这屋,得交‘拜码头’的钱。每人两块灵石,没有灵石就交银子,没有银子……”
他挥了挥手里的荆条,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那就用皮肉顶。”
叶尘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佝偻着腰站起来:“哎哟,这位爷!小老儿贾富贵,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少废话!钱呢?”赵老虎伸手。
“这……”叶尘一脸为难,把那身破绸缎翻了个底朝天,只摸出几个铜板,“爷,您看,这一路逃难,真没钱了……”
“没钱?”
赵老虎冷笑一声,“没钱就挨打!”
“啪!”
他手中的荆条猛地挥下,直奔叶尘的面门。
这一下要是抽实了,毁容是轻的,眼珠子都得爆。
然而。
荆条停在了半空。
一只手抓住了它。
那是萧无忌的手。
那只缠满绷带的左手,稳稳地捏住了满是尖刺的荆条,连晃都没晃一下。鲜血顺着绷带渗出,但他仿佛没有痛觉。
萧无忌缓缓抬头。
乱发之下,那双原本伪装成呆滞的眼睛里,此刻闪过了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光。
那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杀气。
赵老虎被那眼神一瞪,竟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
赵老虎本能地想要后退,但为了面子,他又色厉内荏地吼道:“反了!一个傻子还敢动手?兄弟们,给我废了他!”
身后的几个狗腿子立刻拔出匕首,围了上来。
“铮——”
萧无忌的另一只手,摸向了背后的木匣。
只要木匣开启,哪怕只是一道剑气,这些杂碎就会变成碎肉。
但那样一来,潜伏计划就彻底崩了。
千钧一发之际。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不是赵老虎打的。
是叶尘打的。
叶尘反手一巴掌抽在萧无忌脸上,然后顺势扑上去,死死抱住萧无忌的腰,把他按在墙上。
“阿哑!你个混账东西!”
叶尘大声喝骂,唾沫星子乱飞,“谁让你动手的!那是大爷!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你想害死我们啊!”
他一边骂,一边疯狂给萧无忌使眼色:【忍住!别拔剑!为了复仇!】
萧无忌的手僵在木匣边缘。
他看着叶尘那张极尽卑微的脸,胸口剧烈起伏。
终于。
他松开了手,低下了头,恢复了那种木讷呆滞的神情,就像刚才那抹杀气从未存在过。
“哎哟,这位爷,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叶尘转过身,对着赵老虎点头哈腰,一脸惶恐,“我这侄子脑子不好使,这是犯病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
赵老虎缓过神来,只觉得刚才那一瞬的恐惧有些丢人,恼羞成怒道:“脑子不好使?我看是欠收拾!今天不拿点东西出来,老子就把这傻子的那条残臂给卸了!”
“别别别!”
叶尘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猛地转头看向缩在被窝里的王小二。
“二狗子!拿出来!”
“啊?”王小二愣住了,“拿……拿什么?”
“那块‘西域神饼’!”叶尘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
王小二看着手里那块被他捂热了的压缩饼干,心如刀绞:“叔,这是我明天的早饭……”
“拿来吧你!”
叶尘一把抢过饼干,双手捧着,递到赵老虎面前。
“爷,您看这个。”
叶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干粮。这是我们从西域古墓里带出来的‘军粮丸’。据说吃了能金枪不倒,力大无穷,一夜御十女而不倦……”
“哦?”
赵老虎眼睛亮了。
对于他这种底层杂役来说,修仙无望,“那方面”的能力就是唯一的追求。
他接过那块包装精美(塑料袋)、方方正正的绿色方块,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葱香味。
“真的假的?”赵老虎狐疑。
“千真万确!”叶尘拍着胸脯,“我这侄子(指王小二)就是偷吃了这玩意儿,才长得这么……圆润。”
王小二:“……”
“行,算你识相。”
赵老虎把饼干揣进怀里,又恶狠狠地瞪了萧无忌一眼,“以后让你这傻侄子招子放亮点的!再敢瞪老子,挖了他眼睛!”
说完,他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还能听到他在门口吹嘘:“今晚就去找春花试试这神药……”
屋门关上。
寒风被挡在外面。
“呼……”
叶尘一屁股坐在铺位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老板,你打我脸打得挺顺手啊。”萧无忌摸了摸脸颊,声音冰冷。
“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叶尘干笑两声,“这不是为了咱们的大计嘛。”
“我的饼干……”王小二还在那哭丧着脸,“那是最后一块葱香口味的了……”
“别哭了。”
叶尘从怀里掏出一根从赵老虎身上顺来的玉簪子(刚才点头哈腰时摸的),扔给王小二。
“那块饼干,你加料了没?”
王小二一愣,随即停止了哭泣,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猥琐的笑容。
“加了。”
“那是昨天挨了萧哥一顿毒打后掉落的——【喷射战士体验卡 · 饼干版】。”
王小二嘿嘿一笑,“据说能让人排空身体里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哪怕是辟谷期的修士吃了,也得拉到虚脱。”
“那就好。”
叶尘躺在发霉的枕头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神幽深。
“今晚,咱们能睡个好觉了。”
……
半夜。
万籁俱寂。
突然。
“嗷呜——!!!”
一声凄厉至极、仿佛野兽濒死般的惨叫声,从隔壁号房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噗噗”声,如同连环鞭炮炸响。
“茅房!快让开!茅房在哪!!!”
赵老虎那变了调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杂役院。
“谁特么把茅房门锁了!啊啊啊不行了——出来了!!!”
“噗嗤——”
那一夜。
杂役院的风中,多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而丙字号房的角落里。
萧无忌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嘴角微微勾起。
他摸了摸背后的木匣,闭上了眼睛。
忍字头上一把刀。
但这把刀插在别人心口的时候,确实……挺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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