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玉几乎是在柔软的床铺上瘫了一整天。
充足的睡眠,精致的食物,无所事事的悠闲,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仅仅一天,荒野中的颠簸、警惕、啃干粮的记忆就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穿着柔软的丝绸睡袍,赤脚踩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看着女佣为她端来各式各样精巧的点心和新鲜榨取的、来自内城温室培育的果汁,忍不住在心里对系统感叹:
‘系统,这可真是……富贵迷人眼啊。就算是在末世,该享受的,顶层的人真是一点都没落下。’
【宿主,根据对人类社会结构的分析,资源分配不均在任何时代都是常态。】系统2573的声音带着冷静,【请务必保持清醒,别忘了您的核心任务是攻略目标人物,而不是沉溺于此。】
“知道啦知道啦!”林玉用小银叉戳起一块做成花朵形状的奶油慕斯,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我就感慨一下嘛!该办的正事我可没忘!”
她当然没忘。一想到明天要和顾夜见面,她心里就隐隐有些期待和跃跃欲试。尤其是经过昨晚那个意外的视频通话,那短暂却火花四溅的交锋之后。
她甚至在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能恰到好处地继续撩拨那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林玉又从女佣手中的托盘里拿过一杯泛着淡金色光泽,据说有舒缓神经作用的温室花茶。
休整的一天很快过去。到了约定吃饭的这天,林玉起了个大早。
她站在衣帽间那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落地镜前,里面挂满了各种时尚精致的衣裙。她仔细地挑选着。
最终,她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收腰连衣裙。裙子是某种变异蚕丝混纺的材质,带着细腻的光泽,剪裁优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腿部线条。
搭配了一双同色系的小羊皮短靴,既不失精致,又带着点利落感。脸上化了淡妆,突出了她清澈的眼眸和饱满的唇形,长发打理得柔顺有光泽,披散在肩头。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林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副打扮,既符合她“大小姐”的身份,又不至于过于浮夸,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让人想要呵护又忍不住欣赏的吸引力。
系统2573毫不吝啬地给出好评,【相信目标人物看到,一定会眼前一亮!】
“希望如此吧。”林玉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头发,拿起搭配的小手包。
她走下楼梯,林文博正坐在客厅看早间简报,看到女儿这精心打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并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叮嘱:“出去玩玩散散心也好,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知道啦爸爸!”林玉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家门。
门外,一辆低调但内部舒适豪华的轿车已经等候多时。司机为她拉开车门,林玉坐了进去。
“猎人之家”是曙光镇颇有名气的一家餐厅,据说背景深厚,专门面向有身份地位的客户和实力强大的雇佣兵团队开放。它以提供各种经过顶级厨师精心烹饪,来自荒野的高级变异生物食材而闻名,价格自然也不菲。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内城整洁的街道上。林玉看着窗外与外围截然不同的景象,深吸一口气,拿出终端,找到了顾夜的联系人。
她犹豫了一下,是发信息还是直接通话?想到昨晚视频里他那副样子,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直接按下了通话。
通讯很快被接通,顾夜低沉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喂?”
“顾夜,我出发了。”林玉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猎人之家,顶层的岩甲包间,你们直接过来就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跟门口打过招呼了,你们报我名字就行。”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顾夜的回应,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了。”
“快点哦,别让我等太久!”林玉说完,也不等顾夜再说什么,便干脆地挂断了通话。她靠在舒适的后座上,想象着顾夜此刻的表情,心情颇佳。
车辆很快抵达了“猎人之家”。这是一栋外形粗犷,带着旧工业风格的建筑,外墙甚至保留了一些弹孔和磨损痕迹,与其他精致建筑风格迥异,却别有一番硬核的味道。
林玉一下车,立刻有穿着得体,训练有素的侍者迎了上来,显然早就得到了吩咐。确认了她的身份后,侍者恭敬地引领着她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所谓的岩甲包间,与其说是包间,不如说是一个小型观景厅。巨大的单向落地窗可以俯瞰小半个曙光镇内城的景色,内部装修则是将荒野的粗犷与舒适完美结合。
墙壁是用仿造的巨大岩石块垒砌,甚至镶嵌着一些已经处理过的,闪烁着荧光的幽影苔藓作为点缀。桌椅是厚重的实木与金属结合,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
林玉在侍者的引导下在主位坐下,立刻有人送上了温热的毛巾和餐前饮品。她接过印制精美的菜单——与其说是菜单,不如说是一本介绍各种稀有变异动植物食材的图册,上面不仅有菜品名称和价格,还附带了食材的来源,特性甚至狩猎难度评级。
她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心里再次感叹末世上层生活的奢靡。
【啧啧,熘熘泰坦蜈蚣筋,清蒸魅影猫鱼,炭烤裂爪狼里脊……】系统2573在她脑海里报着菜名,【宿主,这些食材在野外可是能要人命的危险存在,在这里却成了盘中餐。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这叫物尽其用。”林玉一边浏览,一边在心里回应,“而且,请客总要拿出点诚意嘛。”
她根据记忆中顾夜他们可能会喜欢的口味,以及猎人之家的一些招牌菜,点了七八道,又配了几道口感醇厚的饮品。点完菜,她挥退了侍者,独自坐在宽敞的包间里,看着窗外的景色,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玉表面上看着镇定,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终于,包间的门被侍者从外面推开。
“林小姐,您的客人到了。”
林玉立刻收敛了焦躁,端起面前的饮品,轻轻晃了晃,做出一副悠闲的姿态。
首先进来的是蛮锤。他今天难得换了身干净的常服,虽然依旧是粗犷的风格,但至少没了那股浓重的硝烟和汗味。他一进来,那双眼睛就好奇地四处打量,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嚯!这地方……够气派啊!大小姐破费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箭囊。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作战服打扮,只是外面套了件干净的外套,神色清冷,进来后只是对林玉微微颔首,便沉默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环境,尤其是在窗户和门口停留了片刻。
然后,是顾夜。
他走在最后,他今天没有穿全套作战服,而是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战术长裤和一件同色系,材质硬挺的立领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上衣,勾勒出结实的胸肌轮廓。
他依旧戴着那个标志性的骷髅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和浓密的眉毛。他一进来,那双眼睛便瞬间锁定了坐在主位上的林玉。
今天的林玉,与之前在荒野中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坐在那里,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妆容得体,长发柔顺,在餐厅柔和的光线下,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浑然天成的娇贵与明媚。
顾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之前加起来还要长。
林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她有些小得意,抬起眼眸,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用带着点抱怨的语气说:“怎么这么慢呀?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顾夜迈步走进来,在她左手边的位置自然地坐下。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低沉平稳:“路上有点事。”
“什么事能比本小姐请吃饭还重要?”林玉故意刁难,微微扬起下巴。
顾夜还没回答,一旁的蛮锤已经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下,抢着说道:“嗨!还不是叶茯那丫头,非说要给我们检查一下车辆损耗,说是上次任务回来有些部件需要调整,耽误了点时间。”
叶茯……
这个名字再次被提起。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轻轻“哦”了一声。
林玉抿了一口杯中泛着气泡的饮品,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放下杯子,目光转向顾夜,语气带着点好奇,像是随口一问:“叶茯?就是昨晚在你旁边的那个女孩?她也是你们小队的?怎么没一起来呀?”
她问得自然,仿佛只是出于礼貌与好奇。
“她是队里的后勤,负责装备维护。”顾夜言简意赅地解释,并没有邀请她一起来的意思,语气平淡,“她还有自己的工作。”
“哦……”林玉拖长了尾音,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转而拿起菜单,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顾夜说道:“我点了熘泰坦蜈蚣筋,听说口感很特别,还有炭烤裂爪狼里脊,我记得你们之前猎到过裂爪狼吧?尝尝这里的做法怎么样。”
蛮锤一听就来了兴趣:“裂爪狼里脊?嘿!这个好!上次那只狼可费了老子不少力气!可得好好尝尝!”
箭囊也微微抬眼,似乎对菜品有了一丝兴趣。
顾夜的目光则再次落在林玉脸上。他点了点头:“嗯。”
很快,精致的菜品一道道被端了上来。盛放在考究餐具里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完全看不出它们原本是凶猛的变异生物。
林玉品尝着那熘制得晶莹剔透,口感q弹爽滑的泰坦蜈蚣筋,又切了一小块炭烤得外焦里嫩,肉汁饱满的裂爪狼里脊。
不得不说,猎人之家的大厨确实手艺非凡,将这些充满野性的食材处理得恰到好处,既保留了特色,又去除了可能存在的腥臊味,美味得让人几乎要忘记它们的来历。
“怎么样?还不错吧?”林玉看向顾夜,语气带着点小炫耀。
顾夜尝了一口面前的菜,点了点头:“不错。”
他的吃相并不粗鲁。
蛮锤则吃得啧啧称赞,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真他娘的好吃!比咱们自己在野外烤的强一百倍!大小姐,还是你会享受!”
箭囊虽然吃得安静,但速度也不慢,显然对食物很满意。
饭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林玉偶尔会娇气地挑剔一下某道菜的火候,或者抱怨饮品不够冰,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巧妙地引导着话题。
她好奇地看向蛮锤:
“说起来,你们以前出任务,有没有遇到过特别惊险,但又……好玩的事情?” 她眨了眨眼,“除了打打杀杀那种。”
“嘿!这个可多了去了!” 蛮锤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咽下嘴里的肉,灌了一口饮料,大手一挥。
“大小姐你想听,那我可得好好说说!就上个月,我们接了个活儿,去哭泣峡谷深处找一种只在午夜开花的月光苔藓,那玩意儿是制作高级镇定剂的核心材料,金贵得很!”
他声情并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险地:
“那鬼地方,白天看着就阴森,晚上更是邪门,到处都是能发出哭声的怪石头,风一吹,跟鬼哭狼嚎似的!”
“这还不算啥,关键是那里盘踞着一群影爪蝠,个头不大,但数量多得吓人,飞起来乌泱泱一片,专门偷袭,爪子带毒,被挠一下就得麻半天!”
林玉听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那你们怎么办?”
“怎么办?” 蛮锤得意地咧嘴,“咱们头儿早有准备!”他指了指安静吃东西的顾夜。
“头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种特定频率的声波发生器,那玩意儿一开,对人没事,对那些扁毛畜生就跟魔音灌耳似的,它们根本不敢靠近!我们就大摇大摆地在它们老巢下面把月光苔藓给采了!”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营造紧张氛围:“你们是没看见,当时那些蝙蝠就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吱吱乱叫,就是不敢下来!可刺激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箭囊此时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平静无波:“采集的时候,还是有三只变异巨蝠王不受声波影响,从侧面岩缝里冲了出来。”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被我射穿了翅膀,掉进峡谷深处的暗河里了。”
蛮锤一拍大腿:“对对对!还是箭囊妹子眼疾手快!不然就得肉搏了,那玩意儿可不好对付!”他哈哈笑着,“不过最后嘛,任务完成,积分到手!就是回来后,好几天耳朵里都好像还有那群蝙蝠的哭声,嘿嘿。”
林玉听得入了神,当听到箭囊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关键一击时,她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一双明亮的眼睛立刻转向箭囊,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崇拜光芒。
“哇!”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看着箭囊,语气里充满了赞叹,“箭囊,你好厉害啊!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能那么准!太帅了!”
她这副模样,完全忘记了平日里刻意维持的骄纵架子,只剩下纯粹的佩服。
箭囊显然没料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热情的夸赞,她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清冷的眸子,对上林玉那双写满崇拜的眼睛,愣了一下。
她不太习惯这种直接的情感表达,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赞美,声音依旧平淡:“职责所在。”
但若是仔细观察,能发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柔和。
蛮锤在一旁乐呵呵地补充:“那是!咱们箭囊可是神射手!百步穿杨!有她在,心里踏实!”
林玉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还有吗还有吗?”
顾夜抬眼看了看她亮晶晶,充满好奇的眼睛,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手,才平静地开口:
“去年在锈蚀荒原,遇到过一只变异的辐射蝎王,甲壳能反弹大部分能量武器。蛮锤用动力锤正面硬撼,吸引了它的注意力,箭囊找到了它腹部的视觉死角,我用穿甲弹从侧面击穿了它的关节。”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寥寥数语间,那场战斗的凶险与三人之间天衣无缝的配合已然勾勒出来。
蛮锤立刻附和:“没错!那大蝎子的尾巴差点就扫到我了,幸亏头儿那一枪及时!箭囊也牛逼,那么小的缝隙都能找到!”
箭囊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番“商业互吹”。
林玉看着他们三人,虽然顾夜话语简洁,蛮锤描述夸张,箭囊惜字如金,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那种历经生死,无需多言的信任与默契。
这种在险境中相互托付后背的情谊,是她在这个精致却仿佛隔着一层的世界里从未接触过的。
她托着腮,眼中带着钦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轻声说:“你们……真厉害。”
这句真诚的夸赞让蛮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箭囊的嘴角似乎也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顾夜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重新拿起餐具,淡淡地说:“吃饭。”
但这顿饭的气氛,显然因为这段分享而变得更加融洽和自然。林玉觉得,自己好像又离他们的世界,近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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