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造世界“希娜”
这颗行星的名字早已被其功能取代。
从轨道上俯瞰,它不再是自然意义上的星球,而是一颗被彻底改造,武装到每一寸地表的钢铁堡垒。
巨大的轨道环如同枷锁般箍住星球赤道,上面密布着炮台、船坞和能量阵列。
星球表面,连绵不绝的巨型工厂集群是唯一的“地貌”,高耸的烟囱喷吐着永不熄灭的工业废气,将天空染成永恒的铁锈色。
地壳被挖空,加固,改造成深入地下数公里的蜂巢掩体和军火库。
这里没有海洋,没有森林,只有金属、管道、轰鸣的机械和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臭氧、熔融金属与机油的气味。
运输舰刺破浑浊的大气层,剧烈颠簸着降落在编号为“熔炉-7”的巨型起降平台。
舱门打开,混合着热浪、金属碎屑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莱基·埃米尔中士跟着人流,踉跄地踏上坚实的、被各种重型载具履带碾出深深沟壑的合金甲板。
脚下传来的不再是泥土或岩石的触感,而是某种经过锻造的、带着余温的金属板的坚硬与灼热。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那支激光步枪,枪管因为过度使用而微微发蓝,枪托上又多了几道歪斜的刻痕。
此刻,这杆陪伴他从科尔奇斯到“绞肉机”行星再到这里的老伙计,感觉比训练时用来模拟爆弹枪重量的配重块还要沉。
每一次呼吸,肺叶都像在拉扯粘连的伤口,耳朵里还残留着爆炸的嗡鸣和战友临死前的惨叫。
“能动弹的,走左边通道!接受整编,领取补给,进入指定防区!伤员、病号,右边医疗区!动作快!别挡道!”
扩音器里传来机械教神甫那经过合成器处理、毫无平仄的冰冷指令。
身穿红袍、半机械身躯闪烁指示灯的技术神甫和护教军们如同精密的齿轮,在平台上穿梭。
护教军们排着绝对整齐的、如同用尺子量出来的方阵,迈着完全同步的步伐,沉默地登上通往轨道防御环的巨型升降平台。
他们眼中闪烁着改造后的红光,对周围凡人士兵的惨状视若无睹。
“都打起精神来!看看你们的样子!记住,你们是科尔奇斯第48军!不是溃兵!”
威廉·施特默尔曼中将走在队伍最前方。
他的制服沾满污迹,脸上带着疲惫,但腰杆挺得笔直,声音通过一个手持扩音器,在嘈杂的起降场上努力维持着清晰。
在他的呵斥与带领下,从“绞肉机”行星撤出的科尔奇斯第48军残部,开始以一种相对其他溃散部队而言堪称“整齐”的队形,踢着虽然有些凌乱但依旧努力维持的正步,沿着左侧通道,向指定的整编区域行进。
他们的鼠灰色大衣破烂不堪,许多人缠着肮脏的绷带,但眼神中至少还残存着纪律的影子和属于正规军的最后一丝骄傲。
在这片充斥着茫然、哭泣、肢体残缺士兵的混乱海洋中,他们就像一股虽然浑浊却尚未完全溃散的铁流。
凡人部队并非这里唯一的防御力量。在更远处的集结区,莱基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星际战士。
一方,是如同融入阴影本身的深蓝近黑。
他们是暗鸦守卫,盔甲上装饰着羽毛和渡鸦的徽记,行动间悄然无声,即便在移动中也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伺机而动的气息。
另一方,则是白红相间,宛如雪原上的燃烧烙印。
白色疤痕的战士们更为外放,他们检查装备、调试悬浮摩托的动作带着一种猎豹般的精悍与躁动,偶尔响起的低沉喉音交谈,带着游牧民族特有的铿锵语调。
两支军团的战士加起来,约有五千之众。
这个数字对于凡人而言已是天文数字,但对于一场可能决定星区命运的铸造世界防御战来说,却是一支精悍但规模有限的突击与反击力量。
他们不会填满漫长的壕沟,但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化为撕开敌人阵线的利刃,或斩落来袭巨兽的屠刀。
负责协调这两支阿斯塔特力量以及所有“希娜”世界防御部队的临时战区指挥官,是暗鸦守卫军团的科洛利亚战团长。
他站在一处高耸的指挥塔楼外平台上,身形如同铁铸,深色的盔甲在工厂的火光下泛着幽光。
暗鸦守卫很少像某些军团那样以整编战团为单位投入正面战场,他们更擅长将部队拆分为更小、更灵活的“利爪”单位,执行渗透、破坏、斩首和情报任务。
科洛利亚麾下的这个战团结构也体现了这一点,他下辖两个“旅”,每个旅包含五个连,第一连是身经百战的,第二到第四连是坚韧的战线支柱,第五连则专精于狙击、侦察或突击等特殊职能。
此刻,他正通过目镜和数据板,冷静地评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忙碌的防御工事构筑情况,大脑飞速计算着可能的敌军主攻方向、防御薄弱点,以及手中这支珍贵阿斯塔特力量的最佳投放时机。
而在更高处,星球同步轨道上,那座宏伟的、如同戴在星球头顶的钢铁王冠,“希娜”轨道防御环,正闪烁着无数灯火。
数十门主力火炮正在进行最后的校准转动,庞大的炮管在群星背景下缓缓移动。
三支帝国海军远征舰队的残余主力舰,如同受伤但依旧致命的巨鲸,静静悬浮在防御环附近,舰体上修补的痕迹清晰可见,但武器阵列已尽数指向外空。
但最让凡人震撼的,是地面。
在工厂集群之间的巨大空地上,在特意加固的巨型机库和发射阵位中,矗立着帝国真正的战争机器——泰坦。
莱基顺着通道前进,转过一个巨型冷却塔的基座,视野豁然开朗,然后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在他面前,是一个特意平整出来的、面积堪比一座巢都城区的钢铁广场。
而广场上,站立着……巨人。
那是一个数十米高,如同移动的金属山脉。
那是战将级泰坦,帝国泰坦军团的绝对主力。
它们沉重的下肢如同神殿的支柱,上半身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厚重装甲,巨大的炮塔和武器臂让人毫不怀疑它们能独自摧毁一支军队。
泰坦身上涂装着不同锻炉和军团的徽记,有的炽热如熔炉,有的冰冷如寒铁。
它们静静地伫立着,但即便是在待机状态,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能量嗡鸣也隐隐传来,那是它们体内近乎无限的反应堆在低吟。
管线如同巨兽的血管连接着地面补给设施,技术神甫和机仆如同蝼蚁般在它们的巨足旁忙碌,进行着最后的检查与祝福仪式。
阳光穿过工厂的烟尘,照射在泰坦光滑的装甲和巨大的炮管上,反射出冰冷无情的光泽。
莱基曾以为星际战士就是力量的顶点,此刻他才明白,在真正的神之机械面前,即便是阿斯塔特,也显得……“凡人”了。
“喂!莱基!发什么呆!”
多兰姆士官长粗鲁的吼声把他从失神中惊醒,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差点让他呛到。
“那是泰坦,小子!多看两眼也不会分你一门炮!赶紧走!去找咱们团的防区,领新装备,然后抓紧时间找个能合眼的地方!天知道那些异形杂种什么时候砸下来!”
莱基最后敬畏地看了一眼那些沉默的钢铁巨神,强迫自己挪动发软的腿,跟上队伍。
头顶是轨道防御环和舰队,身边是阿斯塔特修士,远处是泰坦军团……
“希娜”世界,这台战争机器已经全面启动,每一个齿轮都在疯狂旋转,等待着与冉丹异形的毁灭洪流,迎头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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