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
时间在诅咒之海的暗流通道中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寂静与无处不在的恶念低语,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消耗着众人的心神与灵力。
林凡盘坐在黑鲛号的甲板中央,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他紧闭双目,心神沉入识海。
识海之中,原本光芒璀璨的万衍道碑,此刻光华略显黯淡,碑体上的裂纹似乎都深邃了一丝。星陨源火也如同风中残烛,火苗微弱。强行催动本源对抗那诅咒聚合体,代价远超想象,几乎动摇了他的道基。
“寻常丹药,只能修复肉身损伤,对此番本源之耗,效果甚微……”林凡内视着自身状况,心中凝重。在这无法补充灵力的绝地,伤势恢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他尝试引导外界那冰冷惰性的能量,但效率低得可怜,杯水车薪。
就在他感到一丝无力时,怀中的小文鳐再次动了动。它似乎极为担忧林凡的状态,小巧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那股微弱的、带着治愈效果的蓝色星辉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稳定了一些,丝丝缕缕地渗入林凡的经脉与识海。
这星辉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带着一种生命初萌的勃勃生机,与他自身的星辰大道经隐隐共鸣。它无法直接补充林凡损耗的本源,却像是最好的润滑剂和安抚剂,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抚平着因过度透支而带来的神魂刺痛,让他的恢复速度提升了一两成。
更重要的是,在这绝对黑暗与绝望的环境里,这小家伙散发出的微光与暖意,仿佛一盏指引希望的灯,照亮了他心头的阴霾。
“谢谢。”林凡轻轻抚摸着怀中温暖的小东西,嘴角扯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他重新振作精神,引导着这缕外来的星辉,配合丹药残存的药力,以及道碑自身缓慢吸纳、提纯的微弱能量,开始一点一滴地修复自身的损伤。
叶知秋持剑立于船头,充当着哨戒。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维持剑意抵御低语消耗巨大。赵莽则接替了铁老大一部分操控船只的职责,他气血旺盛,短时间内的消耗还能支撑。铁老大和老海狗轮流调息,脸色蜡黄,显然状态极差。
黑鲛号的防护光罩已经缩小到仅能包裹船体的范围,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船身灵木上镶嵌的灵石,一颗接一颗地耗尽灵气,化为齑粉。储备的灵石,已经不足三成。
绝望的气氛,如同周围的黑暗,慢慢弥漫开来。
“这样下去不行……”铁老大声音沙哑,“灵石耗尽,防护光罩一破,我们瞬间就会被这里的诅咒之力侵蚀,变成那些没有理智的怪物!”
老海狗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无尽的黑暗,喃喃道:“观星岛……真的存在吗?或许……我们都错了,这里根本就是一条通往幽冥的死路……”
连最熟悉这里的老海狗都开始动摇,众人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林凡缓缓睁开眼,他的气息依旧虚弱,但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如铁。他举起手中的巡星令,那温热的感应虽然微弱,却始终指向一个方向,从未改变。
“路,还在。”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怀疑,就是最大的敌人。灵力耗尽,便用意志前行!灵石没了,还有这艘船!船若毁了,还有我们的手脚!”
他看向老海狗:“老丈,你当年能从这里出去,靠的难道仅仅是修为和运气吗?”
老海狗浑身一颤,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挣扎,最终,那几乎被恐惧磨灭的、属于老海狗的一丝悍勇被点燃了。他猛地一拍大腿:“林小子说得对!老子当年比现在还惨,就剩半口气,不也爬出去了?!妈的,跟这鬼地方拼了!”
叶知秋回头,看向林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赵莽更是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这才对嘛!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憋憋屈屈地死,老子可不干!”
士气,因为这微弱却坚定的星火,重新被点燃。
林凡不再犹豫,他指挥道:“收起防护光罩,节省最后灵石,用于紧急转向和加速。所有人,靠自身修为和意志硬抗低语!赵莽,你气血最强,负责警戒实体危险。叶兄,剑意敏锐,感知能量流动和通道变化。铁老大,操控船只,听我指令。老丈,回忆你当年脱困的一切细节,任何异常都可能是指引!”
“是!”众人齐声应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防护光罩悄然消散,那令人疯狂的黑暗低语瞬间增强了数倍,如同冰水般浇灌在每个人的神魂上。众人身体剧震,立刻全力运转功法抵抗,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但没有人退缩。
黑鲛号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鱼,在完全依赖林凡手中巡星令指引的暗流中,艰难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感觉意志即将被低语磨灭,灵力近乎枯竭之时——
“前面!有光!” 负责警戒的赵莽突然低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所有人精神一振,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在通道无尽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光点!
那光点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在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旭日般耀眼!
“是出口吗?”铁老大声音颤抖。
“不……不像……”叶知秋眯起眼,剑心通明,他能感觉到那光点散发出的并非外界自然的光亮,而是一种……温和、稳定、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辉光,与巡星令、与小文鳐散发的星辉同源,却浩大了何止千万倍!
随着黑鲛号的靠近,那光点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片笼罩在朦胧星光下的……岛屿轮廓!
岛屿似乎并不大,整体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永恒般的星光迷雾之中,隐约可见其上起伏的山峦和葱郁的植被,与外界诅咒之海的死寂黑暗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一股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清新而充满生机的灵气,如同甘泉般顺着流风吹拂过来,让所有人精神一振,连神魂中的低语都被驱散了不少!
“观星岛!一定是观星岛!”老海狗激动得老泪纵横,“传说中的希望之地!它真的存在!”
林凡手中的巡星令,此刻也变得滚烫,光芒大放,明确地指向那座星光岛屿。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黑鲛号奋力朝着那片星光驶去,距离岛屿边缘不足千丈之时,异变陡生!
“嗡——!”
一道无形的、强大的屏障,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黑鲛号前方!
黑鲛号猝不及防,船头猛地撞了上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整艘黑鲛号剧烈震颤,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散架一般。船头部分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船上众人东倒西歪,林凡更是闷哼一声,牵动了伤势,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怎么回事?!”赵莽稳住身形,惊怒交加。
只见在那星光岛屿的外围,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流转的银色符文构成的巨大光罩,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岛屿严密地保护在其中。光罩之上,星辉流淌,散发出浩瀚而古老的气息,同时也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威严。
这层星光屏障,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是守护禁制!”叶知秋神色凝重,“非常古老,也非常强大……绝非我等之力可以强行破除。”
铁老大尝试操控黑鲛号沿着屏障边缘航行,却发现这屏障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缺口。
希望近在咫尺,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硬生生隔开。
就在众人心生绝望,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林凡怀中的小文鳐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它挣脱林凡的怀抱,飞到了船头,面对着那层星光屏障,发出了清越而急促的鸣叫。
与此同时,林凡手中的巡星令仿佛受到了召唤,自主悬浮而起,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与前方屏障上的流转符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屏障上,对应着巡星令的位置,那些流转的银色符文速度加快,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与巡星令形状相似的凹槽印记。
林凡福至心灵,强忍着伤势,踏前一步,将散发着炽烈星辉的巡星令,缓缓按向了那个凹槽印记。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钥匙插入了锁孔。
巡星令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
下一刻,万道星光自巡星令上爆发,瞬间蔓延至整个屏障!屏障上的无数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组合,最终在林凡等人面前,形成了一道缓缓旋转的、由纯净星光构筑而成的……门!
门,开了。
门后,是那片笼罩在永恒星光下的神秘土地——观星岛。
清新的灵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清香,彻底驱散了诅咒之海的腐朽与死寂。
黑鲛号顺着最后一股惯性,缓缓穿过了星光之门,真正驶入了观星岛的范围。
当船尾彻底离开星光之门的刹那,那扇门悄然闭合,重新化为浑然一体的屏障,将外界的黑暗与绝望牢牢隔绝。
黑鲛号轻轻触碰到了松软的海滩,停了下来。
船上,所有人都如同虚脱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久违的、充满生机的空气,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林凡收起光芒内敛的巡星令,看着怀中欢快盘旋的小文鳐,再望向眼前这片静谧而神秘的星光岛屿,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终于抵达了希望的彼岸。
然而,这片传说中的净土,又会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挑战?
林凡抬头,望向岛屿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星雾。
他的冒险,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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