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小雪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假山石后蹿了出去。它的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借着人群的遮挡,灵巧地避开往来的仆役和宾客。码头的石板路被海浪打湿,有些滑腻,它却稳稳地踩着缝隙,顺着船舷旁垂下的粗缆绳,爪子紧紧扣住绳结,一点点往上攀爬。缆绳上的麻绳磨得爪子生疼,可它不敢停下,每往上爬一寸,就离自由近了一寸,离救二宝的希望近了一寸。
终于爬上甲板,刺鼻的桐油味和海水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它迅速矮下身子,贴着船板滑行,避开巡逻的护卫和忙碌的水手,钻进了船尾一个堆满干草的箩筐里。干草松软干燥,带着阳光的气息,恰好掩盖了它身上淡淡的狐臊味。它蜷缩在箩筐深处,耳朵警惕地竖着,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董文和魏鹏的谈笑声、水手整理船帆的哗啦声、海浪拍打船身的哗哗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它藏身的掩护。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船舱里的烛火燃了又灭,窗外的天色从明亮的湛蓝渐渐变成深邃的墨黑,星星在天幕上眨着眼睛,海浪轻轻摇晃着船身,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可小雪毫无睡意,它的心脏一直砰砰直跳,既期待着船快点起航,又担心被人发现。箩筐里的干草被它压得紧实,它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四肢都有些发麻,却不敢轻易动弹。
第二天,船依旧没有动静。太阳升得老高,透过箩筐的缝隙,洒下几缕细碎的阳光。小雪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空空如也的胃里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饥饿感。它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上次还是二宝偷偷塞给它的半块肉干,如今早已消化殆尽。它忍不住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甲板上的人少了些,水手们三三两两地靠在船舷边聊天。它多想冲出去,在船上找找有没有食物,可理智告诉它,一旦暴露,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它只能缩回脑袋,用毛茸茸的尾巴裹住身体,强忍着饥饿,继续等待。
直到第三天清晨,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船身突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是水手们吆喝着起锚的声音。小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它感觉到船在缓缓移动,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越来越响,码头的轮廓在视野里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它知道,船终于开了,它离那座囚禁了它六年的海岛越来越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渐渐平稳下来,耳边传来水手们欢呼的声音,似乎是抵达了目的地。小雪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说话声、箱笼被搬下船的碰撞声,直到这些声音渐渐远去,甲板上变得安静下来。它悄悄推开箩筐的干草,探出小脑袋,四处张望。
眼前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海水蓝得像一块纯净的蓝宝石,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相接,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而董文和他的随从们,正登上一艘停靠在巨轮旁的小船,似乎要前往附近的陆地。小雪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趁这个机会逃跑。只要上了陆地,它就能凭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主人刘梓妍的气息,哪怕六年过去,主人当年生死未卜,就算闻不到主人身上的味道,可它也记得江晨旭身上的墨香,记得大汉国皇宫的龙涎香,记得周国皇宫的檀香,这几个地方不管逃到哪里,就能搬来救兵,救二宝出来。
它深吸一口气,从箩筐里钻了出来。长时间的饥饿让它有些头晕眼花,四肢也软绵绵的,可一想到二宝还在等它,想到主人可能还在世上,它就浑身充满了力量。它身形如闪电般,贴着船板往船舱跑去,避开偶尔经过的水手,一路冲到船舷边。就在它准备纵身跳下船时,一个水手恰好转过头,看到了这只雪白的小狐狸,立刻大喊起来:“有狐狸!快抓住它!”
喊声惊动了其他的人,董文的随从们纷纷拔出弯刀,朝着小雪追了过来。小雪不敢停留,纵身一跃,跳进了岸边的草丛里。岸边的草丛长得又高又密,没过了它的身子,尖锐的草叶划破了它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刺痛,可它顾不上这些,拼尽全力往前跑。身后的脚步声、吆喝声越来越近,可草丛实在太密,那些人根本无法快速追赶,只能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跑了不知多久,小雪才敢停下脚步,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它回头望去,那些追赶它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它终于躲过了这一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它身上,暖洋洋的,可它却不敢放松警惕。它知道,必须留下记号,方便以后带人来救二宝。
于是,它低下头,用尖锐的牙齿咬掉了自己背上的一撮绒毛。雪白的绒毛落在地上,像一团小小的雪花。它又用爪子扒开一些松软的泥土,把绒毛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它的嗅觉极其灵敏,只要凭着这撮绒毛的气味,就能找到这座海岛的位置,找到二宝。做完这一切,它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再也忍不住了。
它在四周仔细搜寻着,找到了一些熟透的野果和几只肥美的虫子。野果酸甜多汁,虫子虽然有些恶心,可在饥饿面前,也成了美味。它狼吞虎咽地吃着,勉强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一些力气。
接下来,就是寻找主人的踪迹了。它抬起头,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着。空气里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味、草木的清香、泥土的芬芳,还有各种陌生的气味。它仔细分辨着,一点点筛选,终于,在那杂乱的气味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淡淡的兰草香——那是主人刘梓妍的味道!
小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珠里闪烁着狂喜的光芒。太好了,主人没有死!主人回来了!它循着那丝气味仔细分辨,发现气味来自遥远的北方,来自周国皇宫的方向。
没有丝毫犹豫,小雪朝着北方跑去。它的身影在山林间穿梭,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一路上,它遇到了不少人,有赶路的商人,有砍柴的樵夫,还有放牧的牧民。每当人们看到它,都会停下脚步,惊讶地赞叹道:“好漂亮的小狐狸!一身雪白,像雪精灵一样!”甚至有几个猎人,看到它珍贵的皮毛,动了贪念,拿着弓箭和捕兽夹想要抓它。可小雪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和对地形的熟悉,一次次巧妙地避开了猎人的追捕,有一次甚至差点掉进捕兽夹,它硬生生凭着一股狠劲,后腿蹬着地面,纵身跃了出去,只是后腿被夹齿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绒毛。
它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跑。一路上,它风餐露宿,白天躲在山林里休息,避开人群和猎人,晚上就借着月光赶路。饿了,就找野果、虫子充饥;渴了,就喝山间的清泉;累了,就趴在树洞里打个盹。伤口发炎了,它就找一些清凉的草药,嚼碎了敷在上面。这些草药都是跟着刘梓妍和医圣多年学来的,时间久了,它也知道了很多药材,它不知道跑了多少天,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身上的绒毛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原本雪白的毛发变得有些脏乱,可它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它知道,只要一直往北走,一直循着主人的气味走,总有一天,它能抵达周国皇宫,见到它朝思暮想的主人刘梓妍。到那时,它就能请主人出兵,去救那个还被困在海岛上、等着它回去的小二宝。一想到二宝软乎乎的笑脸,小雪就又充满了力量,它甩了甩尾巴,加快了脚步,朝着远方的地平线跑去,那道雪白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执着而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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