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时间短暂得如同一声叹息。锈锚岛屏障上不断闪烁的能量读数，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黄凌收起绘有潦草标记的地图，目光投向那片被称为“低语森林”的区域。映入眼帘的景象，足以让最勇敢的拾荒者心生寒意。
那里早已没有了森林应有的葱郁。参天巨树的化石般躯干扭曲地指向昏红的天空，树皮剥落，露出被辐射尘浸染成黑褐色的木质，像是大地裸露的畸形肋骨。虬结的藤蔓并非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灰黑质感，僵硬地缠绕在枯死的树木之间，构成一片狰狞的、毫无生机的迷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混合着臭氧的刺鼻、植物腐败的酸臭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腥气。一种低沉、持续的嗡鸣并非来自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颅骨内部，那是高度凝聚的地脉能量场与辐射相互作用产生的可感知震动，正是这永不间断的“低语”，赋予了这片死亡之地它的名字。
“能量读数混乱，视觉遮挡严重，标准探测器在这里效果会大打折扣。”杨萤检查着手腕上的多功能仪表盘，眉头紧锁，“我调整了感应参数，但范围缩小了至少百分之六十。黄凌，你的‘感觉’现在是主要预警手段。”
黄凌默默点头，他的指尖微微发烫，父母留下的芯片在贴身口袋里散发着一波波微弱的热流，与森林深处某种庞杂而混乱的能量波动产生着细微的共鸣。他的感知像触须一样向前延伸，反馈回来的却不是清晰的图像，而是一团粘稠、翻滚的能量迷雾，其中夹杂着无数细小而尖锐的恶意“星点”。
“跟紧我，注意头顶和脚下。”老金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检查了一下手中改装过的霰弹枪，枪口闪烁着针对生物能量的抑制器的微光，“这地方不对劲，太‘安静’了。”
小队呈防御队形，小心翼翼地踏入低语森林的边界。脚下是厚厚的、灰白色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却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仿佛踩碎了无数昆虫的甲壳。扭曲的藤蔓不时挡住去路，需要用力推开或用切割工具才能通过，它们异常坚韧，断口处流出粘稠的、暗绿色的汁液。
黄凌走在最前，他的感知全力运转，努力分辨着能量迷雾中的危险。他几次抬手，示意队伍停止，避开了几处能量波动异常强烈的区域——那里可能隐藏着不稳定的能量喷口或是致命的辐射淤泥。杨萤紧随其后，手中的环境探测器不断发出细微的滴滴声，为她提供着数据支持，同时她也在沿途留下微小的信号标记，以防迷失方向。
行程缓慢而压抑。森林内部的“低语”声更加清晰，仿佛真的有无数亡魂在耳边絮叨，搅得人心神不宁。光线透过扭曲枝桠的缝隙投下，形成一道道昏黄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却莫名给人一种停滞和窒息感。
突然，黄凌猛地停下脚步，右手紧紧握住了挂在胸前的能量芯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对……上面！”他嘶声喊道，几乎是同时抬起头。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那些隐藏在能量迷雾和稠密枯枝间的“星点”骤然变得明亮、躁动，并且正在高速俯冲而下！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低沉的背景嗡鸣。十几道黑影从众人头顶的枯枝丛中闪电般扑下！它们的速度极快，只能勉强看清大概轮廓：大约半人大小，皮肤是暗哑的灰褐色，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四肢退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坚韧的皮膜连接着躯干和极端拉长、如同镰刀般锋利的前肢；它们的头部很小，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几乎裂开到耳根、布满细密锯齿状尖牙的大口。
“镰爪翼蝠！是蚀骨种的变异飞行种！散开！找掩护！”老金的吼声如同炸雷，他手中的霰弹枪率先喷吐出火舌。
砰！砰！
能量抑制弹在空中爆开，形成淡蓝色的干扰波。几只冲在最前面的镰爪翼蝠被冲击波扫中，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叫，飞行轨迹顿时变得歪歪扭扭，但它们皮糙肉厚，似乎并未受到致命伤害，只是变得更加狂躁。
混乱瞬间爆发。
这些变异生物利用枯树的枝干作为掩护和蹬踏点，动作迅捷得令人眼花缭乱。它们镰刀般的前肢狠狠劈下，轻易地就在坚硬的岩石地面和枯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一名拾荒者队员躲闪稍慢，肩部的防护服瞬间被撕裂，鲜血迸溅。他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保持阵型！别慌！”老金一边射击，一边指挥，“瞄准它们的翼膜和关节！那地方相对脆弱！”
杨萤迅速躲到一截巨大的枯树化石后面，她没有强大的火力，但极其冷静。她快速从背包侧袋抽出一个巴掌大的装置——正是她之前改造的声波驱散器的便携版。她迅速调整频率，猛地将其拍在地上。
“嗡——！”
一股特定频率的高频声波以装置为中心扩散开来。效果立竿见影，空中的镰爪翼蝠群阵型明显一乱，它们似乎极度依赖声波定位，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疑而混乱，发出更加焦躁的嘶鸣。
黄凌没有武器，他的战斗方式更依赖于直觉和那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一只镰爪翼蝠悄无声息地从他侧后方的一处阴影中扑出，镰刀利爪直取他的后颈！
就在利爪即将触及的瞬间，黄凌甚至没有完全回头，他的身体仿佛本能地向一侧猛地滑步，同时右手手肘包裹着一层极淡、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微光，狠狠向后撞去！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微“咔嚓”声。那只偷袭的镰爪翼蝠被打得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抽搐着不再动弹。黄凌喘着粗气，手臂传来一阵酸麻，刚才那一下，似乎抽掉了他不少力气。芯片在胸口发热，一股微弱的热流顺着手臂蔓延，缓解着不适。
“黄凌！九点钟方向，又来了三只！”杨萤的声音透过嘈杂的战场传来，她一边维持着声波干扰，一边为他提供预警。
黄凌猛地抬头，感知中三个高速逼近的能量点清晰无比。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试图主动引导体内那股躁动的能量。这一次，不再是完全被动的闪避，他主动迎上前去，在间不容发之际矮身躲过第一次扑击，随即伸手精准地抓住另一只翼蝠的脚踝（如果那能算脚踝的话），低喝一声，猛地将其抡起，砸向第三只同伴！
两只怪物撞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嘶叫，暂时失去了平衡。
“好机会！”一名拾荒者队员抓住空隙，举枪点射，能量子弹精准地撕碎了那两只翼蝠的皮膜。
战斗短暂而激烈。在老金的火力压制、杨萤的声波干扰和黄凌那神乎其神的感知与闪避配合下，剩余的镰爪翼蝠终于意识到这群“猎物”并不好惹，发出一阵不甘的嘶鸣后，纷纷振动皮膜，灵活地钻入枯枝丛中，消失不见。
森林再次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低语”，仿佛刚才的袭击只是一场幻觉。只留下满地狼藉——翼蝠的尸体、弹壳、以及溅落的暗绿色血液和人类的血迹。
“清点伤亡！快！”老金的声音带着喘息。
受伤的队员被搀扶起来，幸好伤口不算太深，进行了紧急包扎和抗辐射处理。大家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呼吸急促。
黄凌靠在一棵枯树上，感到一阵虚脱，额头上布满冷汗。主动运用那股力量带来的消耗远超他的想象。
杨萤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小块高能量压缩口粮：“你的‘感知’……似乎更强了，还能预判它们的攻击轨迹。”
黄凌接过食物，艰难地咽下，苦涩地摇摇头：“代价不小。而且……它们只是被驱散，不是被消灭。这森林里，恐怕不止这一群。”他的感知再次向前延伸，那粘稠的能量迷雾中，似乎有更多细小的“星点”被刚才的战斗惊动，正在缓缓苏醒。
他抬头望向森林更深处，那里的光线更加暗淡，扭曲的树木更加密集，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低语声依旧，却仿佛带上了更多嗜血的意味。
前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他们必须更快地穿过这片死亡森林，否则，很可能将成为这些变异生物永恒的“低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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