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辞职信的“投名状”，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一夜未眠。
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黑暗的房间里投下一道狭长的、灰蒙蒙的光带。苏晨就坐在这光带的边缘，桌上那壶茶已经凉透，茶叶在杯底沉寂，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那幅“静”字帖被他重新卷好，立在桌角，像一个沉默的监视者。他能感觉到，那上面附着的意志，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正试图将他身上所有尖锐的、反抗的棱角都打磨圆润。
手机在桌上轻轻一振，打破了满室的死寂。是学长的回信。
短信很短，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
【季长风，72岁，原市纪委书记，六年半前退休。退休前以作风强硬闻名，外号‘季阎王’。家住城南梧桐路的市委老干部院三号楼。此人性格孤僻，退休后几乎不与旧部往来，更不喜陌生人打扰。另，其妻早年病逝，独子在国外，常年独居。祝好。】
信息干脆利落，正是苏晨需要的。他看完后，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便将短信彻底删除。
去拜访一位不喜被打扰的独居老人，本身就是一件唐突的事。若是以市府办工作人员的身份，更是名不正言不顺。但如果，他是一个被“玄学”问题困扰，四处求教的“奇才”呢？
一个完美的身份，需要一场完美的表演来铺垫。
苏晨站起身，冲了个澡，换上单位那身略显呆板的白衬衫和西裤。镜子里的人，黑眼圈有些重，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茫然，这正是他今天需要的状态。
他将那封写好的辞职信折好，塞进公文包的夹层，只露出一个信封的白边，仿佛是无意间遗落，又仿佛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处理。
……
市府办综合一科的办公室里，气氛有些诡异。
苏晨一进门，就感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又在他看过去时迅速移开。同事们都在低头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三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好奇、揣测与疏离的气息。
他知道，关于他的“传说”，恐怕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发酵了。
他没有理会这些，像往常一样和众人打了招呼，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打开电脑，却迟迟没有进入工作状态，只是握着鼠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移动着光标。他眉头微蹙，眼神放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赵林科长一早就到了，他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人却没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在窗边来回踱步，时不时朝苏晨这边瞥一眼，眼神复杂。
苏-晨的表演，他全都看在眼里。
终于，赵林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端着自己的保温杯走了出来，径直来到苏晨的办公桌前。
“小苏，来我办公室一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难掩其中的烦躁。
苏晨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颤，才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的，科长。”
他站起身时，放在桌上的公文包“不小心”被带倒，里面的文件散落出来，其中，那封白色的信封尤为显眼。
苏晨慌忙蹲下去捡，手忙脚乱，越是着急，越是捡不起来。
赵林皱着眉，也弯腰帮他收拾。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封信上。没有抬头，信封上“辞职信”三个字却写得工工整整，像三记闷锤，砸在了他的眼皮上。
赵林的动作僵住了。
苏晨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将文件胡乱塞回包里，站起身，低着头跟在赵林身后，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一进办公室，门就被赵林“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要辞职？”赵林把保温杯重重地墩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几滴，他却毫不在意。他死死盯着苏晨，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晨的头垂得更低了，两只手在身前紧张地绞着，不说话。
“我问你话呢！你要辞职？！”赵林的声音拔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苏晨，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外面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这个门吗？你倒好，说不干就不干了？！”
苏晨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沙哑，充满了委屈与恐惧。
“科长，我……我害怕。”
这三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赵林一半的火气。他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毫不作伪的惊惶，心头的怒火化作了一股更深的无力感。
“害怕？你怕什么？”
“我什么都怕！”苏晨的声音带着一丝崩溃的哭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堪舆学，什么气运，我根本不懂！可是……可是陈老那么说了，组织部的周副部长亲自打电话问您了……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上前一步，情绪激动地看着赵林：“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不是个正常人，像个……像个怪物！我写的材料，做的报表，都没人看了，他们就想知道我会不会算命！”
这番话，说得赵林哑口无言。他知道，苏晨说的都是事实。昨天那通电话之后，他也一夜没睡好。这件事太邪门了，完全超出了他几十年机关工作的认知范畴。
“科长，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想安安稳稳地工作，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可现在……我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苏晨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倾吐积压了一夜的恐惧，“陈老是何等人物，他金口玉言，说我是‘奇才’。可我不是啊！我就是个骗子！万一哪天，有哪位大领导真让我去给他看什么‘风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不是欺君之罪吗？到时候，不仅是我，连您，连咱们科，甚至整个市府办，都会被我连累！”
【叮！检测到目标“赵林”气运波动剧烈。】
【言灵解析：宿主通过“示弱”、“恐惧渲染”、“责任捆绑”等话术，成功触发并放大了目标内心的“牵连咒缚”。】
【效果：目标“赵林”已将宿主的“个人危机”认知为可能引爆整个单位的“集体危机”。其对宿主的“愤怒”情绪正在转化为对“未知风险”的“深度恐惧”。】
赵林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晨的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他最担心的那个点上。他是一个典型的机关干部，最怕的就是“出事”，最怕的就是“担责”，尤其是这种完全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事”。
苏-晨如果真是个骗子，那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可如果他不是骗子，那他就是一件神鬼莫测的“大杀器”。无论是哪一种，放在自己这个小小的综合一科，都足以把天给捅个窟窿。
“所以……你就想辞职？”赵林的声音干涩。
“我想了很久。”苏晨从公文包里，正式地拿出了那封辞职信，双手递到赵林面前，“科长，我不能给您添麻烦，更不能给单位抹黑。陈老说我懂，那我就只能去学。我辞职，就是想断了所有人的念想，告诉他们，我苏晨已经不是体制内的人了。我去钻研那些古籍，去拜访那些名山大川，就算学不成，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跟单位再没关系了。”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将一个被逼上梁山的年轻人的无奈、决绝与一丝丝不甘，演绎得淋漓尽致。
赵林看着那封辞职信，只觉得它烫手无比。
他不能让苏晨辞职。
开什么玩笑！一个被陈老“钦点”的奇才，被组织部副部长亲自过问的年轻人，在他赵林手上干了不到一年就辞职了，理由还是去研究风水？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赵林这辈子都别想再进一步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赵林有眼无珠，逼走了人才，甚至是在对抗陈老的意志！
可不让他辞职，留着这么个烫手山芋在身边，每天提心吊胆，也绝对不行。
赵林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着苏晨那张写满了“惶恐”与“决绝”的脸，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许久，他一把夺过那封辞职信，狠狠拍在桌上。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低吼道，“辞职？你想都别想！这件事，不准你再提！”
苏晨“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赵林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走了两个来回，最后猛地停下脚步，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你说的对，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这个层面能处理的了。”他拿起桌上的辞职信，紧紧攥在手里，“你，今天什么都别干，就在办公室里待着，哪儿也别去！我得去汇报！必须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向上汇报！”
他看了一眼苏晨，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跟任何人说任何话，尤其是关于这件事的！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科长。”苏晨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被训斥后的顺从。
赵林不再多言，拿着那封辞职信，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看他去的方向，不是秘书长办公室，而是通往市委大楼的走廊。
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苏晨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的惶恐、无助和委屈，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走到窗边，看着赵林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的拐角处。
他知道，这封信，这份精心包装的“投名状”，已经上路了。它会经过赵林的手，呈到某个他够不着、但又必须让他知道这件事的人面前。
这既是一次表态，也是一次试探。
他向“白狐”展示了自己的“忠诚”与“顺从”，表明自己愿意为了他的一句话，放弃自己的前程。同时，他也想看看，“白狐”到底想把他这颗棋子，摆在棋盘的什么位置。
是彻底废掉，让他去做个闲云野鹤的“风水先生”？还是……将他推向一个更诡异，也更接近权力核心的舞台？
苏晨的目光，望向了城南的方向。那里，是季长风居住的老干部院。
鱼饵已经撒下，现在，他需要耐心等待。等那条他想钓的鱼，因为这封辞职信而掀起波澜，从而为他的下一步行动，创造出最完美的时机和最合理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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