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与暗红的对撞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一种诡异的、令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死寂。
然后，是光。
纯粹到极致的光，从碰撞点爆发，瞬间吞没了整个冰墓深处。那不是温暖的光，而是冰冷的、能够冻结灵魂的绝对光明。我甚至来不及闭眼，视野就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
紧接着，冲击波来了。
不是气流，而是法则的震荡！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在哀鸣，在扭曲，在崩解又重组。脚下坚实了千万年的玄冰地面如同海面般起伏，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碰撞点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蔓延！
“快跑！”冰漓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一手抓着昏迷的凌昊，一手拽着我，化作一道冰蓝色流光，向着记忆中的出口方向疯狂逃窜。
身后，幸存的冰凰卫们也各展神通，拼命跟上。
但我们逃跑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崩解蔓延的速度！
“左边！”我嘶吼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冰漓推向侧面——一根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冰锥，正从我们原本的前进路线上方轰然坠落！
“轰！”
冰锥砸在地面，溅起的冰渣如同子弹般射向四面八方。一名躲闪不及的冰凰卫被数块冰渣击中，闷哼一声，速度骤减。
“小心空间裂缝！”我再次喊道。
前方的冰壁上，一道道漆黑的、边缘闪烁着七彩流光的空间裂缝正在不断生成、扩大、湮灭、再生。它们毫无规律，如同这片崩解世界中疯狂生长的死亡之花。
我们不得不像穿行在雷区中的老鼠，左冲右突，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行！”冰漓咬牙道，“冰墓的结构正在彻底崩溃，出口可能已经……”
她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知道后面是什么。
出口可能已经被封死，或者位移到了未知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影噬者虽然被冰岚大长老拖住，但它那些残留的分身和爪牙，此刻却因为本体的暴怒和冰墓的崩解而变得更加疯狂！
“嘶嗷——！”
侧后方，三头明显比普通潜行者大上一圈、身上长满暗红色晶刺的变异影噬者爪牙，正以惊人的速度追来！它们似乎完全不受空间裂缝的影响，能够在裂缝边缘精准地穿梭，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该死！”一名冰凰卫反手射出几道冰箭，但冰箭在靠近那些爪牙时，就被它们体表的暗红晶刺散发出的扭曲力场偏转、吞噬。
“它们的防御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冰漓脸色难看，“是影噬者本体在强化它们！”
“我来！”我将冰漓推向一旁，自己转身面对追兵。
虽然刚才那一拳几乎抽干了我，但经过银色星骸最后的星辉治愈和冰岚大长老法则震荡的“被动淬炼”，我的身体在极度虚弱中反而有了一丝新的感悟——对力量本质的感悟。
我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单纯靠气血蛮力硬撼。
“看好了，”我深吸一口气，双臂缓缓抬起，做了一个标准的扩胸运动起手式，“健身，不止是力量，更是……控制。”
三头变异爪牙已经冲到面前，它们张开布满晶刺的巨口，阴影与冰晶混合的吐息即将喷出。
就在这一瞬间，我动了。
不是向前冲，而是双手猛地向两侧一拉！
这个动作看起来极其可笑，像是在做热身操。但在我双手拉开的轨迹上，周围混乱的法则碎片、逸散的星辉能量、甚至那些不稳定空间裂缝边缘的流光，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
“以身为炉，以意为锤……”我低声念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词，双手在胸前猛地合十！
“铛——！！！”
一声仿佛天地为炉、万物为锤的震鸣！
那些被牵引汇聚的能量，在我胸前压缩、碰撞、反应，最终化作三道螺旋状的、金银双色交织的能量光束，精准地射向三头变异爪牙头颅中央的暗红色晶核！
“噗！噗！噗！”
三声轻响。
不是爆炸，而是湮灭。
光束击中晶核的瞬间，晶核连同周围的暗红晶刺、阴影身躯，如同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空气中，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我身后的冰漓和冰凰卫们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功法？”一名年轻的冰凰卫喃喃道。
“不是功法。”我放下颤抖的双手，感觉刚才那一下又抽掉了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是……发力技巧。用最小的力量，引发最大的连锁反应。健身教练的基本功，懂吗？”
他们显然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更加敬畏——以及一丝看怪物的意味。
解决了追兵，我们继续逃窜。但前路越来越艰难。冰墓的崩解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空间开始折叠。
上一刻我们还在一条笔直的冰道上狂奔，下一刻前方就可能突然出现一面倒悬的冰壁；左边原本是实心的冰层，下一秒就可能变成深不见底的虚空；甚至时间流速都开始变得不稳定，有时一息如一年般漫长，有时一刻钟转瞬即逝。
“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迷失在空间乱流里！”冰漓额头见汗，连续的高强度奔逃和维持护罩，让她的消耗也极大。
就在我们几乎绝望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冰窟。冰窟中央，竟然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冰晶宫殿！
宫殿风格古朴，与北凛冰原的建筑截然不同，更像是我在地球博物馆里看到的某种古老文明的遗迹。宫殿表面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还有一些奇异的、像是文字的符号在缓缓流动着微光。
更令人惊讶的是，宫殿周围百米范围内，冰墓的崩解和空间扭曲现象明显减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保护着它。
“这里怎么会……”冰漓也愣住了，“我在冰原数百年，从未听说过冰墓深处有这样的遗迹。”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进去避一避！”我当机立断。
众人冲进那片稳定区域，果然，外面的崩解和空间乱流被一股柔和但坚韧的力场挡在了外面。我们终于能喘口气了。
冰漓谨慎地靠近那座冰晶宫殿，仔细观察着上面的图案和符号。
“这些符号……很古老，比冰原的历史还要古老。”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它们似乎在描述……一场跨越星空的迁徙？还有……封印？”
就在这时，宫殿紧闭的大门，突然自行缓缓打开了。
门内没有阴影，没有怪物，只有柔和的光芒，以及一个平静到令人心慌的声音：
“迷途的旅人，既然来了，便请进吧。”
我们面面相觑。
进，还是不进？
外面的冰墓正在彻底崩解，留在这里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但这座突然出现的宫殿，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先进。”我咬了咬牙，迈步走向大门。
“等等！”冰漓拉住我，“一起。”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宫殿。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踏入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穹顶是流动的星图，地面是光滑如镜的冰晶，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更加详细的壁画——那确实是在描述一场史诗般的迁徙，无数生灵乘坐着星辰般的舟船，穿越黑暗的虚空，最终抵达一处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而在宫殿的最深处，有一座高台。
高台上，坐着一个人。
不，准确说，是一具……冰封的躯体。
那是一个穿着奇特银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安详，双目紧闭，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冰蓝色，可以清晰地看到皮下的血管和骨骼——它们也都是冰蓝色的。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一张冰晶王座上，仿佛已经沉睡了千万年。
“欢迎来到‘星穹观测站’，后来的朋友们。”
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并非来自冰封男子，而是来自整个宫殿。
“观测站？”冰漓警惕地环顾四周，“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是这座观测站的维护AI，你们可以叫我‘星瞳’。”声音回答道，“至于这里……如你们所见，是一处建于上古时期的星空观测与避难设施。建造者，正是你们壁画上看到的‘星穹遗民’。”
AI？上古？星穹遗民？
信息量有点大。
“外面的冰墓崩解，是你稳定的？”我问。
“部分是的。”星瞳回答，“观测站自带的‘空间稳定力场’还能勉强运行。但冰墓核心的能量对冲已经超过了力场的承受极限，我最多还能维持这里稳定……三个标准时。”
三个时辰！
“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吗？”冰漓急切地问。
“观测站有一条紧急撤离通道，通向冰原北部边缘。”星瞳说，“但通道需要能量激活，而观测站的能源核心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接近枯竭。”
“需要什么能量？”我问。
“纯净的星辰之力，或者……”星瞳顿了顿，“高浓度的生命能量。”
星辰之力……我看向宫殿穹顶流动的星图，又看了看自己体内那丝微弱的星辰热力。
生命能量……
“用我的气血行不行？”我直接问。
“理论可行，但需要的量很大，可能会危及你的生命。”星瞳回答得很诚实。
冰漓立刻反对：“不行！还有其他方法吗？”
“还有一个选择。”星瞳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期待？“唤醒观测站的‘守护者’，也就是王座上这位星穹遗民的最后幸存者，星芒阁下。他体内封印着观测站最后的备用能源，以及……”
“以及什么？”
“以及对抗‘暗影源质’的部分知识与方法。”
我们所有人都看向王座上那具冰封的躯体。
“唤醒他，需要什么？”冰漓问。
“需要三个条件。”星瞳开始列举，“第一，至少一道纯净的星辰之力作为引子。第二，大量的生命能量作为唤醒燃料。第三，一个意志足够坚韧、能够承受唤醒过程中可能出现的‘记忆回流冲击’的载体。”
它顿了顿，补充道：“三个条件可以分别由不同的人完成。但第三项最为危险，记忆回流可能导致载体意识迷失在星芒阁下万年的记忆碎片中，永远无法醒来。”
星辰之力，生命能量，坚韧意志。
我们互相看了看。
“星辰之力，我可以试试。”我举起手臂，上面的星辰印记虽然黯淡，但还能催动一丝。
“生命能量……”冰漓看向昏迷的凌昊，又看了看自己，咬了咬牙，“用我的冰系本源，应该可以转化。”
“意志载体……”我看向冰漓，又看向身后的冰凰卫。
冰漓摇头：“我的意志或许足够，但我需要维持生命能量的输送，无法分心。”
一名年长的冰凰卫上前一步：“属下愿……”
“不。”我打断了他，“我来。”
所有人都看向我。
“教练，你……”冰漓欲言又止。
“别废话了。”我走向王座，“论意志力，你们谁能比得过一个每天逼自己做五百公斤深蹲的疯子？”
这话让他们无话可说。
“开始吧。”我在王座前盘膝坐下，“抓紧时间，外面撑不了多久。”
冰漓深吸一口气，在我对面坐下，双手结印，冰蓝色的本源之力开始从她体内涌出。
我则集中精神，催动手臂上的星辰印记，将那一丝微弱的星辰热力缓缓逼出体外，化作一道细细的银光，射向冰封男子星芒的眉心。
与此同时，星瞳开始操作观测站的系统，宫殿内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柱，将我们三人笼罩。
“唤醒程序启动。请载体做好准备，记忆回流……3……2……1……”
我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了一片浩瀚的、破碎的星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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