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懒洋洋地铺在京都老城区那片青灰色的瓦楞上，却唯独绕开了胡同深处那座略显寂寥的四合院。
龙阳拖着沉重的步子，刷开了那扇熟悉的朱漆院门。今天图书馆闭馆日，他比平时回来得早了许多。
“爸，妈，我回来了……”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随即声音卡在喉咙里。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斜阳拉得老长。
父母早已失踪多年，这声呼唤，不过是他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一点念想。
他苦笑着摇摇头，把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放在廊下的石凳上。
奶奶去世后，是爷爷一手把他拉扯大。如今，爷爷也走了大半年，把这套估值千万、却冷清得能听见回声的四合院，留给了他这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图书馆管理员。
日子就像胡同口那台老式爆米花机，看着平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嘭”的一声，炸得人措手不及。
龙阳正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北屋正房里却传来一阵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响动。
“嗯……豪哥……你轻点儿……”
龙阳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那声音……太熟悉了，是他谈了三年、半个月前还依偎在他怀里商量着将来要攒钱买个小房子的女朋友——孟莉莉！
可紧接着响起的，是一个低沉而油腻的男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占有欲。
“宝贝儿，这破院子迟早是咱们的……等那小子滚蛋了，你想在哪儿叫，就在哪儿叫……”
是张世豪！那个开着古董拍卖行，据说身家几十亿的男人！龙阳只在一次陪孟莉莉参加的酒会上远远见过他一次，当时孟莉莉还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这种有钱人看着就吓人。
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意，瞬间从龙阳的脚底板冲上天灵盖。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又在下一秒轰然燃烧起来。
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推开了虚掩的正房门。
眼前的一幕，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他的眼眶。
客厅里，爷爷生前最珍爱的那张黄花梨榻榻米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正忘情地纠缠在一起。
女人的长发散乱，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迷醉和放荡。而那个压在她身上的肥胖身躯，正是张世豪！
地上，散落着男人的阿玛尼西装、女人的蕾丝内衣，还有……他省吃俭用三个月给孟莉莉买的那条她曾说“最配她气质”的香奈儿丝巾，此刻像块破抹布一样被踩在张世豪的皮鞋底下。
“你们……在干什么？！”龙阳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榻上的两人像被按了暂停键，猛地僵住。
孟莉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慌乱地抓起一件衣服遮住身体，脸色瞬间惨白。“龙……龙阳？！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张世豪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头，那双三角眼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鄙夷。
他甚至没有从孟莉莉身上下来，就这么打量着龙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图书管理员回来了？”
他嗤笑一声，“怎么，打扰你豪哥的好事了？”
龙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怒吼道：“滚下来！从我家滚出去！”
“你家？”张世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了拍孟莉莉光滑的肩膀，“宝贝儿，你告诉他，这是谁家？”
孟莉莉眼神躲闪，不敢看龙阳，嘴唇哆嗦着：“龙阳……你，你别这样……豪哥是来帮我们的……”
“帮我们？帮到我家，帮到我爷爷的床上？！”龙阳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就要去拽张世豪。
张世豪脸色一沉，猛地从榻上起身，随手扯过睡袍披上。
他虽然肥胖，但动作却带着一股狠戾。他没等龙阳靠近，抬脚就狠狠踹在龙阳的小腹上！
“呃！”龙阳猝不及防，痛得弯下腰，踉跄着倒退好几步，撞在门框上才停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张世豪这一脚极重，根本不像个养尊处优的老板。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张世豪啐了一口，一步步逼近，“真以为这院子还是你的？你爷爷死了，欠我的钱，也该还了！”
“我……我什么时候欠你钱？”龙阳捂着肚子，艰难地喘息。
“龙平，你爹！当年他搞什么破研究，从我这儿借了两百万，白纸黑字！”
张世豪从地上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借据，抖开，“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连本带利，现在少说也得五百万！把你这破院子卖了，刚好够抵债！”
龙阳的大脑一片空白。父母九十年代去南极探险前，确实为筹措经费借过一些钱，但他从未听爷爷提起过欠了张世豪这么多！这分明是……
“你胡说！这是讹诈！”
“讹诈？”张世豪一把揪住龙阳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按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小子，这院子里的每一块砖，它都姓张了！包括你那个妞儿！”他说着，另一只手还在孟莉莉光滑的大腿上摸了一把。
孟莉莉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反而低声对龙阳说：“龙阳，你就认了吧……豪哥说了，只要你把院子和他要的那个什么……黑匣子交出来，债可以慢慢还……”
黑匣子？爷爷临终前再三叮嘱，不是活不下去绝不能打开的那个黑匣子？他们竟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龙阳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孟莉莉，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失望：“孟莉莉！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
孟莉莉被他看得心虚，别过脸去。
张世豪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龙阳的脸颊，侮辱意味十足：“不然呢？你以为你一个屌丝，凭什么留住这么漂亮的女人？小子，学着点，这世上，钱和权才是真道理！你，就是个屁！”
屈辱、愤怒、背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龙阳的心脏。他猛地挣扎起来，试图反抗。
但张世豪带来的那个一直守在门外的墨镜保镖立刻冲了进来，和张世豪一起，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龙阳身上。
“妈的！给老子打！打到他服为止！”
“豪哥，别打了……求求你……”孟莉莉在一旁假惺惺地哀求，却不敢上前阻拦。
龙阳被打倒在地，蜷缩着，护住头脸。坚硬的皮鞋踢在他的肋骨上、背上，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痛。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那双眼睛，透过手臂的缝隙，死死地、死死地盯着一脸享受的张世豪和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呸！废物！”打累了，张世豪整理了一下睡袍，朝地上的龙阳啐了一口。
“给你三天时间，滚出这个院子，把黑匣子乖乖交出来。不然……”他冷笑一声，搂着孟莉莉的腰，“下次来的，可就不是拳头了。”
说完，他搂着几乎半裸的孟莉莉，嚣张地穿过院子。那个保镖临出门前，还回头对龙阳比了个威胁的手势。
院门被重重地关上，落锁声清晰刺耳。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龙阳一个人。
他瘫在冰冷的地上，全身无处不痛。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消失，暮色像一块沉重的裹尸布，笼罩下来，压得他几乎窒息。
女友的背叛，巨额的高利贷，霸占祖产的威胁，还有那不知是何物、却引来豺狼的黑匣子……
走投无路。
爷爷临终前苍白而严肃的脸庞，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阳子……那黑匣子……不是活不下去……万，万万不能打开……”
龙阳艰难抬起头，盯着西厢房的方向，咬牙低语：‘爷爷，对不住了，这黑匣子……我非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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