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尘埃。
当这粒微尘落上黄金天平右盘的瞬间，整个“赌徒的天堂”万籁俱寂。
疯狂与决绝的神情，在阿利斯泰尔脸上彻底定格。
双目怒睁，因充血而骇人欲裂。
无法理解。
再一次，林风的行为超出了他的理解。
灵魂、存在、过往、未来，皆为赌注。
其身为“阿利斯泰尔·布兰度”这个概念的全部，已然献祭。
这便是他最重，也是最终的筹码。
他本以为这足以让神明动容。
此举足以逼迫林风进入一场“存在”对赌“存在”的终极牌局。
可对方做了什么？
一粒尘埃。
对方仅用一粒不知何处沾染的灰尘，来回应他这场押上所有的豪赌。
非是轻蔑，亦非羞辱。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绝对漠视。
好似他阿利斯泰尔·布兰度的一切，他的挣扎、他的疯狂、他的觉悟。
在对方眼中，其价值不过一粒微尘。
“你……”
阿利斯泰尔的嘴唇颤抖，竟一字难吐。
一股比死亡更让他胆寒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其身后那两尊“收藏品”，是两位昔日的九阶强者。
他们的身影此刻剧烈闪烁，随时都会溃散。
虽已失去自我，但作为曾经的顶级存在，远比亚利斯泰尔更能感知到那恐怖异变。
这异变是微尘落下时所引发的。
利维坦的意志正在颤抖。
这位十阶存在上一局感受到的，仅仅是“恐惧”。
此刻，它感受到的是“敬畏”。
这是一种下位者仰望上位者时，所产生的至纯敬畏。
那是一位无法理解、无法触及、也无法想象的存在。
它看不懂。
依旧看不懂那粒尘埃的价值。
一如它看不懂那张糖纸。
但这一次，它不再需要“判定”。
在【骗徒的幸运】这一概念级技能的影响下，林风的每一次举动都会被一股无形伟力导向。
这股伟力会导向对他最为有利的结果。
他弹出的那粒尘埃落上天平的一刹，其“概念”便被强行定义。
此尘埃已非物质之尘。
代表着林风的“家”。
来自那间小小的古董店。
那个承载了他所有日常、所有安宁、所有“咸鱼生活”的地方。
那是他愿付出一切去守护的，独一无二的归宿。
利维坦无法理解“家”的意义。
但它能理解这份守护的“意志”，分量几何。
它能理解为了这份守护，眼前这个男人可以毫不犹豫的引爆一颗超新星。
以此来“终结”所有。
所以这道选择题，比上一局更简单。
一边是凡人押上一切的“存在”。
另一边是能“终结”自己的恐怖存在，所“珍视”之物。
如何抉择？
利维坦的意志再无分毫犹豫。
嗡——
黄金天平发出震耳欲聋的长鸣！
这一次再无半分缓慢倾斜。
阿利斯泰尔那边的左盘，连同他拍在上面的手与“王者之戒”。
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悍然弹起！
而林风那边的右盘，那粒静卧的微尘，挟带了整个宇宙之重。
它以摧枯拉朽之势决然坠落！
“哐！”
一声巨响震彻星海！
右盘重重砸在石桌上，白玉平台随之剧震。
左盘则被高高抛向空中，抵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阿利斯泰尔的手被那股巨力震开，他踉跄后退。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幕。
天平未曾摇摆，未曾挣扎。
它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给出了裁决。
秒杀。
一场毫无悬念的秒杀。
他押上一切的“存在”，在那粒尘埃面前轻如鸿毛。
“不……不……不！”
阿利斯泰尔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骄傲、他的尊严，身为布兰度家族继承人的所有荣耀。
在此刻被碾得粉碎。
“为什么……凭什么！”
状若疯魔的他冲向石桌，想抓住那粒尘埃看个究竟。
只是手未触及托盘，便被一股无形屏障狠狠弹开。
“裁决已定。”
利维坦冰冷的宣判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价值判定。”
“左为‘一’。”
“右为‘一切’。”
“‘一’不可越‘一切’。”
“胜者——”
利维坦的声音一顿，在竭力讨好那个让它敬畏的存在。
“——林风。”
最后两字落下的瞬间，“王者之戒”的光芒骤然黯淡。
那是阿利斯泰尔拍在左盘上，他力量的源泉，最珍贵的藏品。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
戒指表面浮现一道细微裂痕。
随之，裂痕如蛛网般迅速爬满整个戒身。
在阿利斯泰尔那双写满惊恐与绝望的眼眸注视下，“王者之戒”发出一声哀鸣。
它从托盘自动飞起划过一道弧线，缓缓落向石桌另一端。
落向它的新主。
林风伸出手，稳稳的接住那枚戒指。
入手冰凉，内里却蕴含着一股庞大而精纯的法则之力。
【赌局结束，恭喜宿主获得胜利。】
【奖励结算中……】
【检测到特殊法则物品‘王者之戒’，正在解析……】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林风并未理会，目光落在对面那个彻底失掉一切的男人身上。
阿利斯泰尔呆立原地，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
他又看看林风手中，那枚本该属于他的戒指。
眼神由疯狂，转为不甘，再到绝望，最终化为一片寂静的空洞。
他输了。
输掉了一切。
力量，身份，灵魂，存在。
自此以后，阿利斯泰尔·布兰度这个名字再无任何意义。
“啊……”
一个模糊嘶哑的音节，从他喉底挤出。
其身躯开始出现诡异的变化。
原本一丝不苟的银发变得枯黄，缕缕脱落。
那张俊美优雅的脸庞，迅速失水、干瘪、苍老，皱纹遍布。
他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失去了“王者之戒”的加持，失去了“存在”的概念。
他正被这个世界、被时间本身所遗弃、所抹除。
“我的……我的力量……”
干枯如鸡爪的手伸出，徒劳的抓向虚空。
他能感到，自身与此方世界的联系正被一根根斩断。
成了一个无名无姓、无根无萍，行将消散的幽魂。
林风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这是他自找的。
当他决定用月儿来威胁自己的那一刻，结局便已注定。
就在阿利斯泰尔即将化作飞灰的刹那，其身后两道扭曲的黑影骤然凝实。
束缚其灵魂的枷锁，随“王者之戒”易主而彻底崩碎。
两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锁定了那个衰败的身影。
“阿利斯……泰尔！”
一个饱含无尽怨毒与仇恨的声音，从“霜巨人末裔”口中迸发。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重燃“自我”的火焰。
那是复仇之火。
另一边，“影之王”未发一言。
其身体已融入阴影，只留下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的、毒蛇般的眼睛。
阿利斯泰尔感到了身后的杀意，艰难的转身。
看着那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情绪。
恐惧。
发自肺腑的，对死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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