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卤锅刚泛出第一圈红油，院门口就停下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露出张油光锃亮的脸——是街口“贵宾楼”的王老板，西装袖口别着金表，正盯着排队的人群皱眉，像瞅着堆碍眼的杂草。
“胡东东，”王老板把车往路边一停，踩着锃亮的皮鞋往灶前走，卤香飘进他鼻腔时，他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你这摊子占道经营，油烟扰民，我看呐，迟早得被抄。”
胡东东正往学生碗里舀卤鸭，闻言举着长勺直撇嘴：“王老板管好你那贵宾楼吧，上周有食客说你家烤鸭是冻货，还卖八十八一只，当心被举报。”他把勺往锅沿一磕，“咱老灶台挣的是辛苦钱，每分都干净。”
王老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甩袖钻进轿车，引擎“轰”地一声窜出去，溅起的泥水差点溅到排队的小姑娘身上。
三天后的清晨，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突然走进老灶台，手里捏着张举报信，字迹龙飞凤舞：“老灶台无照经营，偷税漏税，卫生堪忧，恳请查处。”落款处没写名字，却透着股熟悉的酸气。
“我们有营业执照，”炎耀从抽屉里翻出证件，边角磨得发白却干干净净，“每月税都是按时交的，这是缴税凭证。”他又掀开消毒柜，里面的碗筷码得整整齐齐，“卫生每周都查，您可以看记录。”
工作人员检查时，排队的食客早炸开了锅。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卤鸭翅喊：“叔叔，他们家可干净了！我妈说比家里的碗还亮！”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我上周还看见市场监督局的阿姨来检查，给了满分呢！”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小时就传遍了胡同。数学老师特意从学校跑回来，手里攥着家长群的聊天记录：“我刚问了做律师的家长，说恶意举报是违法的。”她往工作人员手里塞了张照片，“这是上周社区组织的卫生评比，老灶台拿了小红旗。”
更巧的是，有个拍短视频的博主正好在现场，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快看！有人举报老灶台偷税漏税，结果人家证件齐全，这波操作我看是同行使绊子！”直播间瞬间炸了锅——
“贵宾楼老板急了吧？老灶台生意比他好，酸了！”
“我上周去贵宾楼吃饭，结账时多收了二十，说是什么‘服务费’，举报他去！”
“老灶台的卤味明码标价，五块钱管饱，良心商家！”
王老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匿名寄的举报信，反倒把自己烧了进去。有网友扒出贵宾楼“阴阳菜单”——对外标价和实际收费差三成，还有食客晒出付款记录，说“点了只土鸡，结账时变成了‘野生山鸡’，多收一百五”。
当天下午，市场监督局的工作人员就进了贵宾楼。王老板躲在办公室里瑟瑟发抖时，老灶台的食客却越排越长。那个总来的女生扶着老奶奶，把刚买的卤鸭往工作人员手里塞：“你们辛苦了，尝尝这个，他们家的鸭卤得干净，吃着放心。”
傍晚收摊时，胡同口围满了人，有人举着手机拍视频，有人在墙上贴便利贴——
“支持老灶台！抵制恶意举报！”
“贵宾楼老板格局小了，生意靠抢的？”
“老灶台加油！我们天天来给你撑场子！”
胡东东举着锅铲站在灶台上，对着人群喊：“谢谢大伙儿！咱老灶台明天照常营业，卤鸭管够！”他突然瞥见贵宾楼门口停着辆执法车，王老板正低着头往外搬账本，忍不住笑了，“这叫啥？偷鸡不成蚀把米，马失前蹄栽沟里！”
小宇往砂锅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墙上的便利贴，暖得人心头发烫。“其实大家不是为了吃卤味，”他望着人群，“是觉得踏实做事的人不该被欺负，就像这灶火，你诚诚恳恳烧，它就暖暖和和地旺。”
炎耀摸着那张被退回的举报信，纸页上的墨迹被风吹得发皱，像张扭曲的脸。他突然明白，老灶台的秤，从来不止称卤味，更称人心——王老板用举报信称自己的私心，却不知百姓心里早有杆秤，谁真谁假，谁善谁恶，称得明明白白。
夜色漫过老灶台时，卤锅的余温还在，混着众人的议论声，像首暖暖的歌。明天一早，这里还会飘起卤香，等着那些带着热乎气来的人，在烟火里，把日子过得堂堂正正，热热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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