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闻熹刚到制药厂大门口，就看到一条长龙队伍。
“这是怎么了？”
闻熹一边向前走，一边询问埋头登记的人事科长。
“闻厂长，您来了。”
人事科长顾不上闻熹，手里的钢笔一刻不敢停，面前的年轻小伙子一边说，他一边在记录着。
“闻厂长！”
站在一旁维持秩序的洪华盛挥动手臂，兴奋地跟闻熹打招呼。
闻熹走上前，看到洪华盛身后的年轻人用一种既期待又激动的眼神盯着她看。
“都是你认识的？”
闻熹指了指他身后。
洪华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脸有点红。
“都是我们大队上的年轻人，还有邻村的。”
“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惠鑫找人，听我回去一宣传，都想过来碰碰运气。”
闻熹嘴角上扬，“谢谢你，洪华盛同志。”
洪华盛连连摆手，“闻厂长，您可千万别谢我。”
“能到惠鑫来上班是好事，昨天他们没来，不是不想来，是不知道。”
洪华盛一看就是老实人，不会撒谎，稍微一着急，脸就涨得通红。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辆小汽车缓缓停在厂门口。
俞朗华笑呵呵地下了车，直奔闻熹而来。
闻熹眉头微蹙，看在以后还要和俞朗华打招待的份上，勉强维持着客套的笑容。
“俞厂长，您今天来是……”
闻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辆皮卡车跟着停了下来，几名穿着工服的年轻人把桌椅板凳都搬下来，就摆在惠鑫招工的桌子旁边。
刷的一声，横幅拉开，闻熹定睛一看，哭笑不得。
振华机械厂居然也要招工。
“俞厂长，听说你们振华最近没……”
“哎，我们也要加生产线了，现在业务越做越大，说不定将来还能做上国外的生意呢，先把人招进来，有备无患嘛。”
俞朗华说着，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地围着长长的队伍转了一圈，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今天来的人比之前多啊。”
“来都来了，面试完惠鑫，再考虑一下我们振华吧。”
话音刚落，离得近的几个年轻人眼睛都亮了。
那可是振华机械厂！
今天肯定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才能同时碰上惠鑫和振华一起招工。
人群渐渐骚动起来，有路过的看到横幅，忍不住停下来上前，主动询问起招工的细则。
俞朗华凑到闻熹跟前，脸上笑容和煦地问，“闻厂长，什么时候有空，赏脸一起吃顿便饭？”
像是担心闻熹拒绝似的，俞朗华连忙表示可以在中午。
俞朗华态度诚恳。
闻熹却想拒绝。
正在思考理由的时候，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
“闻熹！闻熹！出事了！”
闻熹回头一看，是保卫科长。
“怎么了？”
保卫科长一看周围这么多人，连忙把闻熹拉到一旁，小声在闻熹耳边飞快地说了什么。
闻熹愣住了，瞪大眼睛，“真的？”
保卫科长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嘴唇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闻厂长，你快进去看看吧！”
闻熹回头嘱咐了俞朗华一句，“俞厂长，这儿就交给你了。”
“哎哎哎……”
俞朗华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呢，就看到闻熹风风火火地跟着保卫科长往厂区里跑。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闻熹的话远远地飘过来。
俞朗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绕到惠鑫招工的桌子旁，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人事科长，笑眯眯地问，“这位同志，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
人事科长头也不抬，“不能。”
俞朗华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没接下一句话。
人事科长发现周围安静了，抬起头一看，发现是俞朗华，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俞厂长，您怎么来了？”
俞朗华也不计较，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这不是看你们惠鑫的招工搞得这么火爆，也想跟着凑个热闹嘛。”
俞朗华说着，又冲队伍里的人群招了招手，给机械厂打起免费的广告。
“有落选的同志，可以到我们这里来看看啊。”
“当然了，选上的也过来看看。”
“货比三家不吃亏嘛。”
俞朗华笑得意味深长。
人事科长忍不住擦汗，抬眼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闻熹的身影，只能陪笑和俞朗华多聊了一会儿。
闻熹走到生产一车间，看到已经熏黑的半面墙，脸上的表情没比那黑黢黢的墙好多少。
“怎么回事？”
生产科长一看闻熹来了，顿了顿，把脸上凶狠的表情收了，低着头快步走到闻熹跟前。
“闻厂长。”
“昨天夜里，锅炉工叶实同志交接的时候，去宿舍敲了三遍门。”
“最后一遍，叶实同志说，他听到吕良广答应了一声，说已经起来穿衣服了，这才离开的。”
“然后呢……”
听到这里，闻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看到年轻的厂长面色不虞，生产科长嘴皮都不利索了。
“然后……然后叶实同志就下班回去休息了。”
“吕良广同志……”生产科长咽了咽口水，“吕良广同志睡着了，根本就没起来。”
“锅炉一直烧……材料烧干了，带着旁边堆放的废料着了……还是过来巡逻的保卫科发现了，大家齐心协力把火扑灭了。”
生产科长说完，看着闻熹没有丝毫松动的表情，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补了一句。
“墙面没塌，就是黑了。”
“锅炉……问题不大，补一补能继续使用。”
“至于那半炉原料……”
“肯定不能用了，对不对？”
闻熹抬起眼帘，看着缓缓走过来，头也不抬的两个年轻人。
从这副心虚的表情看，大约就是吕良广了。
他旁边那个一脸委屈的，应该是叶实。
“对。”
生产科长重重点了点头。
“几点的事？”
“嗯？”
生产科长一愣，没想到闻熹会问到这个。
“我问你，火灾大概是几点？扑灭了大火又是几点？”
“这个……”
生产科长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求救似地看向保卫科长。
“火灾大约是五点，扑灭大火在六点多。”
闻熹抬手看了眼时间。
“也就是说，一个半小时后，你们觉得瞒不住了，才通知我？”
“对吗？”
闻熹清清凉凉的眼神，锐利地看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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