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当那根仿佛要捅破天穹的金色巨棒，与那颗吞噬一切声音与振动的纯白之球，触碰在一起的刹那。
整个世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时间，被抹去了。
空间，被抹去了。
光线，被抹去了。
法则，被抹去了。
一道纯粹的“无”，以撞击点为中心，蛮横地向外扩张。
熔火之心世界那坚固无比的法则壁障，在这道“无”的面前，脆弱得如同窗纸。
嗤啦——
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巨大而漆黑的口子。
口子的另一端，是混乱、扭曲、光怪陆离的界海。
无数破碎的位面残骸在虚空乱流中沉浮，景象骇人。
两道身影，从那片“无”的中心倒飞而出。
沿途的一切，无论是帝国战争堡垒，还是联盟来不及规避的机甲。
都在接触到他们身上逸散的余波时，悄无声息地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归于虚无。
倒飞的半空中，秦武身上那不可一世的金色神光。
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火，剧烈地闪烁了几下。
那道扛着铁棒，无法无天的泼猴虚影，也变得模糊透明。
“啧，真不尽兴！”
那猴子挠了挠毛茸茸的脸颊。
扭头看了一眼远处同样在倒飞，浑身萦绕着崩坏音符的巴赫，撇了撇嘴。
“这妖怪，不经打，一点也不经打！”
他似乎还想再冲上去补上一棒，但身形却已不由自主地开始消散。
“秦老头这身子骨，忒弱了些，连俺老孙三成的力都撑不住。”
“罢了，罢了，下回有好玩的，记得再叫俺老孙！”
话音未落。
那道睥睨天下的身影，便“嘭”地一声，化作漫天金光，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金光散尽，显露出秦武本来的身形。
他身上的元帅礼服早已破烂不堪，面色苍白如纸。
嘴角一道、血迹缓缓滑落，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眼看他就要从高空坠落。
身后，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托住了他。
两道身影，出现在他身旁。
正是苏锦与方平。
“秦帅，接下来，你不会怪我们抢了你的对手吧？”
苏锦看着这位刚刚还神威赫赫，此刻却气息萎靡的老帅，语带调侃地说道。
秦武闻言，扭过头。
他看向苏锦和方平，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不见丝毫颓唐，反而带着一种酣畅淋漓后的快意。
“老夫征战一生，可没那么矫情。”
他朗声笑道。
“剩下的……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他的目光，越过两人，投向了万米之外。
那里，巴赫的身影同样踉跄地稳住。
那套由音能构成的紫色战甲，此刻已是千疮百孔，暗淡无光。
他那一头狂舞的银发，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枯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不住颤抖，甚至开始出现能量粒子化趋势的手。
又抬头望向对面。
三位史诗。
秦武、方平……
还有那个自始至终，都给他带来一种无法估量之感的年轻人。
他又俯瞰下方的大地。
随着无限城与联盟军联手进攻。
帝国那加持了“万军奏鸣曲”的军队，依旧无法阻挡联盟的进攻。
正在被一点点地撕碎、扑灭。
败了。
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巴赫的心中，一片澄澈。
从焦土计划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
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脱离了他的计划。
而无限城的到来，更是为他的一切，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终究，是无力回天。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没有对失败的怨恨，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帝都的皇家音乐厅，他第一次听到《帝国黎明》时的情景。
那震撼人心的旋律，那种扼住命运咽喉的力量感。
让他坚信，帝国的秩序，才是宇宙最终的和谐。
为此，他可以化身铁血的屠夫，可以执行最冷酷的命令。
他背负了一切。
但现在，命运的乐章，似乎已经奏到了尾声。
也罢。
巴赫轻声叹息。
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疲惫与不甘都已消失。
只剩下作为帝国元帅最后的尊严与决绝。
他重新抬起了那双近乎透明的手，汇聚起体内最后，也是最本源的一丝力量。
“绝对音域·终章......”
他想为自己的生命，为帝国的这场远征，奏响最后的尾音。
然而。
音符尚未响起，他身体的崩溃，却先一步到来了。
先前强行催动“万军奏鸣曲”的代价，与身上的伤势叠加。
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他的身体，从指尖开始，无声地化作了紫色的光点。
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向上飘散。
“陛下……克莱斯特……尽忠了……”
这是他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缕意念。
他没有再看向苏锦等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黯星帝国所在的星域方向。
那里，有他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和他至死效忠的帝国。
最终，一阵微风拂过。
这位以冷酷计算和铁血命令着称的帝国元帅。
黯星帝国传奇上将，巴赫·冯·克莱斯特。
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一代史诗，就此陨落。
战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苏锦与方平，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虽然是敌人，但巴赫最后那份坦然赴死的决绝，依旧赢得了一位强者应有的尊重。
“可惜了。”
许久，秦武才发出一声复杂的感叹。
“若他不是生在帝国，或许，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
随着巴赫的消散，那笼罩着整个帝国军团的“万军奏鸣曲”也戛然而止。
无数正在疯狂进攻的帝国士兵，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他们眼中的狂热赤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虚弱与茫然。
然后，他们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生命的气息迅速流逝。
这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随后。
“赢了……”
不知是哪位联盟士兵，用沙哑的嗓子，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低语。
“我们……赢了！！”
这一声，仿佛点燃了引线。
下一刻，震天的欢呼声，从苍翠前线的每一个角落，冲天而起！
“赢了！！我们赢了！！”
“帝国元帅死了！我们胜利了！”
一名“秦卫”机甲的驾驶员，猛地推开驾驶舱盖。
他不顾高空的凛风，摘下头盔，对着天空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一名浑身浴血的联盟战士，将手中的长枪扔在地上。
他跪倒在地，用拳头狠狠捶打着满是焦土的大地。
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放声大哭。
无数的士兵，他们拥抱在一起，他们跳跃着，他们将手中的武器抛向天空。
欢呼声，咆哮声，哭泣声……
无数种情绪，无数种声音，汇聚成一股名为“胜利”的音浪。
这股音浪，席卷了整个战场，冲刷着大地上的鲜血与焦土。
仿佛，要将这数月以来的压抑、恐惧与疲惫，全部宣泄出来。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凯歌。
雄浑，激昂，且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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