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震山的书房内，檀香袅袅。
与大厅的沉闷压抑不同，这里处处透着古朴与威严。凌震山坐在紫檀木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审视着眼前的孙女，目光锐利如鹰，试图从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破绽。
他看不透。
曾经那个懦弱、爱慕虚荣、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凌云溪，仿佛一夜之间，被换了一个灵魂。眼前的她，身形依旧单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暗、沉静，让他这个阅人无数的家主，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蕴灵草的事，你是如何做到的？”凌震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他没有问“是不是你做的”，而是直接问“如何做到”，这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凌云溪抬眸，与他对视，没有丝毫闪躲。“不过是懂一些寻常人不懂的药理罢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着凌震山紧绷的神经。寻常人不懂的药理？一个灵脉尽毁的废人，从哪里懂来的这些？
“我凌家藏书阁三楼，收录了青阳城最全的药理典籍，其中可有你所用的法子？”凌震山再次追问，言下之意，是怀疑她偷学了别家的不传之秘。
“没有。”凌云溪回答得干脆利落。她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副“猛虎下山图”，语气淡漠，“那些典籍，在我看来，错漏百出，不值一提。”
“放肆！”凌震山霍然起身，一股属于强者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书房。桌上的茶杯轻轻震颤，发出嗡鸣。他怒视着凌云溪，眼中寒光闪烁，“凌云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凌家先祖耗费心血收集的典籍，在你口中竟一文不值？你这身本事，究竟从何而来？若不交代清楚，休怪我动用家法！”
凌云溪在那股威压下，身形晃了晃，脸色更白了几分，但眼神依旧平静。她知道，这是凌震山的底线，也是她必须跨过去的一道坎。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辩解，只是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腕，露出一截皓白肌肤。那里，经脉的走向清晰可见，却暗淡无光，如同干涸的河道。
“爷爷请看。”她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我的灵脉，确实毁了。”
凌震山一怔，他没想到凌云溪会主动提及此事。他走上前，伸出两指，搭在她的腕脉上。一股灵力探入，随即他脸色微变。凌云溪的经脉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不仅是灵脉尽毁，而是寸寸断裂，纠结成一团，常人若此，早已是废人中的废人，连正常行走都困难，更别提承受他刚才的威压。
可她偏偏站得笔直。
“那你……”凌震山收回手，眼中的疑惑更深。
“数日前，我心死如灰，机缘巧合之下，似乎是唤醒了某些沉睡的东西。”凌云溪半真半假地说道，她不能暴露神界丹尊的身份，但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必须的，“或许是某位前辈大能留下的一缕残魂，或许是一份尘封的记忆传承。我只知道，我脑海中多了许多关于丹药、药理的知识。这些知识告诉我，我的灵脉，并非无药可救。”
这个解释，充满了玄幻色彩，却是在这个世界最容易被接受的理由。强者陨落，传承遗世，这种故事并不少见。
凌震山沉默了。他盯着凌云溪的眼睛，良久，才缓缓坐回椅子上。他信了七分，也保留了三分。但他明白，追究来源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凌云溪现在所拥有的“价值”。
一个能让枯萎的蕴灵草复苏的“天才”，哪怕灵脉尽毁，对凌家而言，也是一座尚未开采的宝藏。
“你需要什么？”凌震山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从审问变成了谈判。
“我需要修复灵脉。”凌云溪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如何修复？”
“凝魂草。”凌云溪吐出三个字。
凌震山瞳孔一缩。“凝魂草？那可是四品灵药，极为罕见，传闻有凝聚神魂，重塑灵根之效。整个青阳城，恐怕也只有城主府才可能拥有一两株。”
“我知道。”凌云溪点头，“所以我需要参加三个月后的青阳城炼丹大会。”
“炼丹大会？”凌震山皱眉，“大会的冠军奖励，确实是一株凝魂草。但参赛者皆是青阳城乃至周边城池成名已久的炼丹师，你一个……”他本想说“废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连丹火都无法凝聚，如何炼丹？”
“谁说炼丹，一定要用丹火？”凌云溪反问。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凌震山脑海中炸响。
不用丹火如何炼丹？这是颠覆了整个炼丹界常识的言论！
“我自有办法。”凌云溪没有过多解释，她的知识储备，领先这个世界何止千年。在神界，高等炼丹师早已不屑于使用普通的丹火，而是以神魂之力为引，调动天地间的元素之力成丹，那才是真正的丹道。她现在虽然做不到那一步，但用一些特殊手法，炼制低阶丹药，并非难事。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院子，一间专门的丹房，以及……调用家族药园所有药材的权力。”凌云溪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凌震山看着她，眼神变幻不定。这个孙女，冷静、果决，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她不是在请求，而是在交易。用她所展现出的价值，换取她所需要的一切。
“好！”许久，凌震山终于下定决心，重重一点头，“我答应你！从今天起，东苑的‘听雨轩’归你，那是凌家最好的院落之一。丹房我会命人立刻建造，药园的药材，除了几株镇族之宝，其余任你调用！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站起身，走到凌云溪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炼丹大会，你必须代表凌家出战！并且，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凌云溪，是我凌家的麒麟女！”
他的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一个废柴的逆袭，一个被退婚的弃女的崛起，这背后能带来的名望和利益，远比一个普通天才要大得多。他要将凌云溪打造成凌家最耀眼的招牌。
凌云溪心中冷笑，凌震山果然是凌震山，永远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过，这正合她意。
“可以。”她淡淡应道。
“还有，”凌震山话锋一转，“关于你拥有丹道传承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你的父母。对外，只说你天赋异禀，于丹道一途，无师自通。”
这是要将她彻底掌控在手中。
凌云溪没有异议，转身准备离开。
“云溪。”凌震山忽然叫住她，语气复杂，“萧家的婚约……你若想，爷爷可以为你……”
“不必了。”凌云溪打断他，没有回头，“一个萧天宇，还不配入我的眼。他今日的羞辱，来日，我会亲自讨回来。”
说完，她迈步走出了书房。
凌震山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言。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但同时，又好像释放出了一头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猛兽。
当晚，凌云溪就搬进了“听雨轩”。
院落雅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灵气比杂役院浓郁了十倍不止。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将她的东西搬入，看她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敬畏和恐惧。
凌玉兰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据说她砸碎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凌云溪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她站在窗前，看着天边那轮明月，识海中，丹尊的记忆翻涌。
“凝魂草……”她低声自语。
那不仅仅是修复灵脉的希望，更是她重塑神脉，踏上神界巅峰的第一步。
青阳城炼丹大会。
她，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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