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门嫉妒
振远武馆的晨雾总带着松针的清香。张远站在演武场的角落里，一遍遍地练习着秦振远教的基础桩功。双腿如扎根泥土的老树，真气顺着经脉缓缓流转，每一次呼吸都带动丹田的气旋，像是在打磨一块璞玉。
破妄眼让他能清晰看到自身的不足——经脉虽然坚韧，却不够通畅，真气在手腕处总会有细微的滞涩；桩功的下盘看似稳固，实则重心偏左，若是遇到专攻下三路的对手，很容易被掀翻。
“呵，有的人真是好命，一来就能得到馆主亲传，哪像我们，练了十年还在打基础。”
酸溜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远回头，看到几个穿着蓝色弟子服的年轻人抱臂站着，为首那人眉清目秀，腰间系着代表内门弟子的黑色腰带，正是秦振远的独子，秦峰。
秦峰的天赋不算差，一手家传的裂山掌已练得有模有样，只是性子急躁，真气运转时总带着股戾气。此刻他盯着张远的眼神，像是淬了冰。
张远没接话，继续站桩。他来武馆已有半月，秦峰的敌意从未掩饰过——无论是练拳时故意撞他一下，还是在传功时阴阳怪气地指点，都透着浓浓的嫉妒。
“怎么，哑巴了？”秦峰上前一步，脚尖踢起块石子，擦着张远的脚踝飞过，“我爹可是把压箱底的《裂山掌谱》都给你看了，你就这水平？连桩功都站不稳？”
破妄眼看到秦峰体内的真气正在躁动，显然是动了真火。张远暗自叹气，收了桩功，拱手道：“秦师兄，我资质愚钝，还在摸索门道。”
“摸索？”秦峰冷笑，突然出拳，拳风直逼张远面门，“我看你是故意藏拙！接我一拳试试！”
这一拳来得又快又急，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却失了裂山掌的沉稳。张远侧身避开，真气在肩头轻轻一卸，恰好躲过拳风的余劲。
“师兄这拳力道十足，只是……”张远斟酌着词句，“丹田的真气没沉下去，像是浮在水面的木头，看着吓人，实则没根基。”
这话正戳中秦峰的痛处——他练掌时总贪快求猛，忽略了内息的沉稳，秦振远不知骂过他多少次。秦峰的脸瞬间涨红，怒吼道：“你懂个屁！看招！”
他连环出拳，掌风卷起演武场的沙尘，竟有几分裂山掌的架势。张远不敢硬接，只能仗着身法灵活闪避，破妄眼时刻留意着秦峰的真气轨迹，总能在拳到之前找到破绽。
“只会躲吗？”秦峰越打越急，真气消耗极快，额头上渗出细汗，“有本事跟我硬碰硬！”
张远退到演武场边缘，正欲开口，却见秦峰的右掌突然泛起红光，显然是用了透支真气的法子。破妄眼看到他的经脉正在发红，像是被过度拉伸的橡皮筋，再这样下去，轻则受伤，重则走火入魔。
“师兄住手！”张远不再闪避，突然欺近身，左手扣住秦峰的手腕，右手按在他的丹田处，将一股温和的真气缓缓注入——这是玄阳子教他的“导气术”，能暂时平复躁动的内息。
秦峰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手臂流遍全身，翻腾的真气突然温顺下来，连带着心头的怒火也消了大半。他愣住了，看着张远的手，眼神复杂。
“你……”
“秦峰！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传来，秦振远背着双手站在演武场入口，脸色铁青。他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眉头拧成个疙瘩。
秦峰猛地甩开张远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道：“我在跟他切磋！”
“切磋？”秦振远走到近前，指着地上的拳印，“切磋能用‘赤焰掌’？你想把他打死吗？”
赤焰掌是裂山掌的变式，需强行燃烧真气催发掌力，对经脉损伤极大，秦振远早就禁止秦峰使用。
秦峰低下头，声音却不服气：“他凭什么一来就能学核心功法？我练了十几年，你都没给我看过完整的掌谱！”
“放肆！”秦振远气得发抖，“张远是你能比的吗？他肩上扛着守界人的担子，你呢？除了争强好胜，你还会什么！”
这话像是刀子，狠狠扎在秦峰心上。他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永远不如别人！我娘走得早，你眼里只有武馆和这些不相干的人！”
说完，他转身就跑，冲出演武场时，撞翻了门口的兵器架，长刀短剑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脆响。
秦振远看着儿子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叹了口气，对张远道：“让你见笑了。”
“秦馆主别这么说。”张远捡起地上的短剑，“师兄只是一时想不开。”
“唉，这孩子被我惯坏了。”秦振远揉着眉心，“他娘走得早，我又忙着处理武馆和守界人的事，对他确实疏忽了。”他顿了顿，看向张远，“你多担待些，他本性不坏。”
张远点头应下，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破妄眼看到秦峰冲进自己的房间，摔碎了桌上的青瓷瓶，然后……从床底下拖出个黑色的包裹，里面竟露出半截蛇形徽章！
张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徽章和九头蛇的一模一样！
“馆主，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退下了。”张远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匆匆行礼离开。
他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绕到秦峰的窗户外，屏息凝神。破妄眼穿透窗纸，看到秦峰正对着蛇形徽章发呆，嘴里喃喃自语：“只要帮他们拿到张远的破妄眼……爹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了……”
张远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终于明白秦峰的嫉妒为何如此强烈——竟是被九头蛇蛊惑了！
“谁在外面？”
秦峰突然转头，眼神警惕。张远立刻隐到墙角的阴影里，真气收敛到极致，连呼吸都放缓了。
秦峰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看，没发现异常，这才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压低声音道：“我这边有动静了……对，张远的弱点是……”
后面的话越来越低，张远听不真切，破妄眼却看到秦峰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后山”“子时”“落石阵”。
等秦峰放下对讲机，张远悄无声息地退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没想到九头蛇的手竟伸到了武馆内部，更没想到秦峰会被诱惑到这种地步。
回到房间，张远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裂山掌谱》，只觉得一阵烦躁。告诉秦振远？可秦峰毕竟是他的独子，说不定会护短；不告诉？子时的落石阵显然是冲自己来的，秦峰怕是要下死手。
“唉。”张远揉了揉眉心，破妄眼突然看到掌谱的夹层里，夹着张泛黄的字条，是秦振远的字迹：“峰儿本性纯良，只是被心魔所困，若遇险境，需留一线生机。”
原来秦振远早就察觉儿子不对劲，却还在给他机会。
张远握紧拳头，心里有了主意。
子时的后山，月光被乌云遮住，山路崎岖难行。落石阵藏在半山腰的狭窄处，两侧是陡峭的石壁，只要触动机关，无数巨石就会滚落，神仙难挡。
张远按时赴约，刚走到阵口，就看到秦峰站在崖边，手里握着个机关控制器，脸上没了白日的暴躁，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你果然来了。”秦峰的声音在山风中发飘。
“师兄有话，为何不能在明处说？”张远站在原地，破妄眼看清两侧的石壁上，有十几块松动的巨石，引线藏在藤蔓里，只要控制器按下，立刻就会崩塌。
“明处说？说我不如你？说我爹眼里只有你？”秦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我会成为武馆的继承人，我爹会重新看我！”
“你以为杀了我，九头蛇会放过你？”张远叹了口气，“他们只是利用你，等你没用了，下场只会比我惨。”
“闭嘴！”秦峰猛地举起控制器，“受死吧！”
他按下按钮的瞬间，张远突然动了。破妄眼早已锁定引线的位置，真气凝聚在指尖，弹出三道劲气，精准地打断了最关键的三根引线。
两侧的石壁传来几声闷响，却只有几块碎石滚落，预想中的巨石阵并未启动。
秦峰愣住了，看着手里的控制器，满脸难以置信：“怎么会……”
“因为这个。”张远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半截被打断的引线，“师兄，收手吧，秦馆主都知道了。”
秦峰猛地抬头，看到远处的山道上，秦振远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对讲机，正是他白天用过的那个。
“爹……”秦峰的脸瞬间惨白，控制器从手里滑落，滚下了悬崖。
秦振远一步步走近，脸色平静得可怕：“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秦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混着鼻涕流下：“爹，我错了！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
张远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破妄眼看到秦峰体内的真气正在溃散，显然是心防已破，再难练高深武功。
秦振远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满脸疲惫：“从今日起，你去柴房思过，三年不许出武馆半步。”
这惩罚看似轻，却断了秦峰继承武馆的可能——三年时间，足够太多事改变。
秦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张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可悲。这场同门间的嫉妒，最终没有血流成河，却也两败俱伤。而隐藏在背后的九头蛇，就像躲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吐出獠牙。
回武馆的路上，秦振远拍了拍张远的肩膀，声音沙哑：“多谢你手下留情。”
张远摇摇头：“师兄只是一时糊涂。”
月光终于挣脱乌云，照亮前路。张远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他越来越接近真相，明枪暗箭只会更多。但他不怕——掌心的墨玉微微发烫，像是爹娘在给他力量，身后的武馆灯火通明，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支持他。
这条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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