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当我们把目光从紫禁城内的血泊与煤山的孤树下移开,投向更广阔的中原大地,我们会看到一幅更加惨烈和混乱的图景。”朱迪钠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天幕上浮现出大明疆域图,但此刻,代表宗藩的一个个金色标记,正如同风中残烛般接连熄灭。
“李自成攻陷北京,只是大明王朝躯体的一次心脏骤停。而遍布全国、如同帝国神经末梢般的朱明宗室——那些亲王、郡王、镇国将军们——他们的末日,才真正勾勒出这个王朝崩塌时血肉横飞的细节。”
“当年太祖皇帝‘分封以屏帝室’的梦想,”“制度反思者”弹幕飘过,“到了末世,这些被圈养在富贵牢笼里的龙子龙孙,不仅无法成为屏障,反而成了最显眼、最无力也最遭恨的标靶。他们的血,流得比谁都多。”
奉天殿内,朱元璋身体僵硬地看着一个个他亲自分封的藩王名号后面,被标上“死”、“俘”、“灭”的字样。秦、晋、楚……这些他用意为江山永固而设的藩篱,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个被血填满的墓志铭。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然而,并非所有朱明宗室都是待宰的羔羊。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与溃败中,也曾迸发出过一道倔强而悲壮的火光。”朱迪钠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天幕聚焦于中原腹地——开封城。
“这里,住着周王朱恭枵。周藩,自明初就封于开封,传承已久。与其他许多只知搜刮享乐的亲王不同,面对李自成大军的三次围攻(崇祯十四、十五年),这位老周王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画面展现开封攻防战,异常惨烈。
“第一次、第二次围攻,周王朱恭枵毅然打开王府库藏,拿出金银数十万两,招募死士,悬赏杀敌!‘杀一贼,予五十金’!”朱迪钠的声音充满敬意,“他亲自激励守城军民,将王府积蓄倾囊而出。在他的带动和重赏下,开封军民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两次击退李自成,甚至击伤了李自成本人。”
“第三次围攻,也是最惨烈的一次。李自成调集重兵,决意拔掉这颗钉子。围城日久,城中粮尽,甚至出现人相食的惨剧。周王依然散尽家财,与军民共患难。关于这场战役最后的结局,至今迷雾重重——黄河大决口。”天幕上浊浪滔天,淹没城池的画面惊心动魄。
“究竟是谁掘开了黄河?是李自成决心水灌开封?还是明军守将绝望中的‘以水代兵’?或是双方行动叠加导致的悲剧?已成历史悬案。唯一确定的是,开封这座中原名城,连同城内数十万军民,几乎被黄河泥沙彻底埋葬。”
“而周王朱恭枵,”朱迪钠语气一转,“或许是天意,或许是早有准备,在城破(或水淹)前的最后时刻,他竟然奇迹般地率领部分家眷,乘船突围而出!”画面显示数艘小船在滔天洪水中艰难挣扎,最终驶向远方。
“他逃到了彰德(今安阳),后来又南渡黄河。但连番惊惧、颠沛流离,加上年事已高(他当时已年过七十),这位为藩国奋战到最后的亲王,最终在南明弘光政权建立前夕,病逝于流亡途中。”
“周王朱恭枵,”“不屈之魂”评论道,“他用行动证明了,朱明宗室中也有脊梁。他没有像福王一样被烹,没有像楚王一样被沉江。他战过,努力过,最终虽未死于战场,却也是在为国尽忠的路上油尽灯枯。他为周藩一系,画上了一个相对完满、充满悲壮色彩的句号。”
朱元璋看到这里,浑浊的老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光亮,他挺直了背,喃喃道:“周王……好!好个朱恭枵!这才像咱朱家的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跟贼子拼了!就算死了,也是站着死!比那些窝囊废强一万倍!”他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后世子孙,生出了一丝难得的认同与痛惜。
“与周王的壮烈相比,更多宗室的命运是仓皇与凄凉的。”天幕画面转向湖广一带,山峦起伏,道路崎岖。“例如,惠王朱常润,万历皇帝的儿子,崇祯的叔叔。他封地在荆州。”
“张献忠势力逼近时,惠王弃藩南逃,先逃到长沙,又逃到衡州。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在战乱的风暴中无力地飘零。”朱迪钠描述着,“他没有军队保护,也没有周王那样的决心和财力组织抵抗。只能依靠地方官府那点不可靠的庇护,不断逃亡。”
“最终,在清军南下、南明势力崩溃的极端混乱中,这位曾经的龙子凤孙,下落不明。最可能的结局,是在某次溃败或乱兵之中,无声无息地死了。没有具体的战场,没有确切的死因,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洪流里。”画面中,一个衰老王族在荒山小道上踉跄奔逃的背影,逐渐模糊,最终被黑暗吞没。
“这就是大多数宗室在末世中的常态:”“乱世浮萍”弹幕总结,“失去王府和护卫,他们甚至不如普通富户有自保能力。尊贵的身份此刻成了最危险的标签,在各方势力眼中都是值得掠夺或清除的对象。他们的死,往往微不足道,连记载都模糊不清。”
“还有一些宗室,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方式更加偶然和令人唏嘘。”天幕上出现江河行船的画面。“比如朱由楝。当清军渡过长江,南明弘光朝廷崩溃时,他随同大量溃兵、难民乘船南逃。”
“船只拥挤,人心惶惶。或许是因为清军追击的流言,或许仅仅是过度的恐惧引发了混乱。在航行中,惊惧万分的朱由楝,竟然自己投水而死。”画面中,一个人影在摇晃的船边,尖叫着跳入漆黑的江水,瞬间被吞没。
“他不是被敌人杀死,也不是死于疾病饥饿,而是被末日般的恐惧本身所摧毁。精神的崩溃,先于肉体的灭亡。这也是一种极具时代特色的死法——乱世中的惊惧至死。”
朱标看到此处,倒吸一口凉气:“未遇敌刃,先丧己胆……这乱世,竟能将人逼迫至此等境地。”他仿佛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而以上这些,还算是‘有名有姓’、留下了一点痕迹的。”朱迪钠的声音变得空灵而深远,天幕上浮现出无数淡金色的、模糊的名字虚影,它们如同尘埃般漂浮,然后渐渐黯淡、消散。
“更多的宗室,他们的结局是彻底的‘不知所踪’。在明末清初那几十年天崩地裂的剧变中,他们可能死于某场不知名的屠村,可能病饿倒毙于某条荒径,可能隐姓埋名沦为庶民而后自然老死,也可能在清廷持续不断的‘清查明朝余裔’的恐惧中彻底隐匿了血脉。”
“直到几百年后,”“考古发掘队”弹幕浮现,“一些地方修谱、出土墓志,才惊讶地发现,某个不起眼的家族,其先祖竟然是朱元璋的某个儿子、某个孙子。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生息繁衍,将王族的秘密埋藏在泥土和家谱的最深处。而更多的人,连这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朱元璋后代’这个曾经显赫无比的身份,最终化为历史的尘埃,飘散在风中。”
“从洪武年间精心制定的《皇明祖训》、玉牒宗谱,到明末几十万宗室人口,”“人口统计员”补充,“看似枝繁叶茂的宗室大树,在王朝覆灭的风暴中,并未能挽救国运,其绝大多数枝叶,反而率先被摧折、零落成泥。”
这时,弹幕区活跃起来。
“历史大数据”发言:“据学者研究,明万历年间,在册宗室人口已超过十五万,实际可能更多。到明末,加上未录玉牒的,说几十万并不夸张。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纯食利贵族集团之一。”
“制度与结局”接着评论:“讽刺吗?太祖皇帝想让子孙永享富贵,结果制度性圈养出一大群寄生者。平时消耗天下赋税,动辄百分之几十的财政收入养宗室。末世时,除了极个别如周王,绝大多数毫无自救能力,更别提救国。人口数量,在制度性腐朽面前,毫无意义。”
“最后的滤镜”总结:“所以,我们看到第73种死法,不仅仅是‘死于乱军、逃亡’,其本质是:一个设计用来永保家族富贵的神圣制度,在其依托的王朝崩溃时,如何反过来成为这个家族绝大多数成员逃无可逃的死亡陷阱。几十万龙子龙孙,最终没能护住祖宗的江山,连自己的性命,也如草芥般被收割。这大概是历史上最昂贵的‘保险’失效案例。”
天幕在网友深刻的评论中缓缓暗下。
朱元璋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他瘫在龙椅里,反复咀嚼着那句“制度性死亡陷阱”。
他看看身边的朱标、朱棣,再看看满殿的文武,最后目光落回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曾打下江山的手。
“咱……咱定下的规矩……咱以为能保万世……”
“原来……原来是造了一座……最华贵的坟啊……”
“分封,玉牒,禄米……把这些崽子们养得白白胖胖,刀都提不动……等到天下大乱,他们……他们就是一头头待宰的肥猪……”
苍老而痛彻的领悟,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人窒息。大殿之中,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和那穿越时空而来的、百万龙种无声湮灭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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