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上的红色警报无声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陆凡站在中继站的主控室内，手指划过冰冷的金属面板。清道夫程序的追踪信号已经突破了最后三道防火墙，像猎犬嗅到了血迹。他能感觉到它们的逼近——不是通过数据流，而是通过空气中细微的震动。
“还有七分钟。”他轻声说。
这不是计算得出的时间，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直觉。就像动物感知地震前的异常。
他调出通讯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那些准备好的告别词突然显得苍白无力。最后，他放弃了所有修辞，只是简单敲下一行字：
“苏羽，往北走。那里有片白桦林，树皮上的眼睛会指引方向。”
发送。
信息穿过层层加密通道，像石子投入深井，只激起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他关掉通讯器，走向能源核心室。厚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闭合，将控制室永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能源核心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像一颗沉睡的心脏。陆凡将手掌贴在冰冷的防护罩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正在平稳脉动。这是他为苏羽准备的最后礼物——一场盛大的烟火，足以掩盖所有踪迹。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羽的那个下午。她站在数据流的瀑布前，头发被虚拟风吹起，眼睛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时他就知道，这个人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现在，他要用这一生换她活下去的机会。
清道夫的先遣程序已经开始入侵中继站的外围系统。警报声变得尖锐，红光像血液一样在走廊里流动。
陆凡不慌不忙地输入一串代码，解除了能源核心的安全锁。倒计时开始：三分钟。
他靠在控制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旧式U盘。这是苏羽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里面存着他们一起破解的第一个加密文件。他轻轻摩挲着金属外壳，感受上面细微的划痕。
两分钟。
中继站开始剧烈摇晃。清道夫的主力已经抵达，它们像白蚁一样啃噬着建筑的结构。天花板落下细小的灰尘，在幽蓝的光线中飞舞如萤火。
他想起苏羽说过的话：“每个数据点都有自己的生命。”现在，他要给这些生命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
一分钟。
他按下最后的确认键。
能源核心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蓝色转为炽白。温度急剧上升，金属墙壁开始发红、变形。陆凡闭上眼睛，任由热浪包裹全身。
在遥远的北方，苏羽的接收器突然亮起。
她看着那条简短的信息，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设备边缘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往北走。白桦林。树皮上的眼睛。
每一个词都像陆凡的风格——简洁，却暗藏玄机。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写下这些字时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带着那种她一直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
然后，信号突然中断。
不是逐渐衰减，而是像被利刃斩断一样彻底消失。她尝试重新连接，只收到一片死寂。
几乎在同一时刻，南方天际线亮起一道奇异的光。不是闪电，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更柔和、更持久的光芒，像极光突然降临在错误的纬度。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光芒缓缓消散。
没有泪水，没有呼喊。只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碎片扎进血肉，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细密的疼痛。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陆凡说：“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现在她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收起设备，她转向北方。晨雾正在林间弥漫，像一层薄纱覆盖在世界上。她开始行走，脚步坚定，每一步都踏碎地上的霜花。
白桦林出现在视野尽头。树干上的疤痕确实像无数只眼睛，在晨光中静静注视着她的到来。
她伸手抚摸粗糙的树皮，指尖感受到某种熟悉的温度。这不是错觉——陆凡一定来过这里，在这些树上留下了只有她能识别的标记。
继续向北。
随着她的前行，林中的光线开始变化。不是阳光的角度改变，而是某种更微妙的变化，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让路。
她不知道陆凡付出了什么代价，但她知道这份礼物的重量。从此以后，她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还有另一个人的全部寄托。
在某个转弯处，她停下脚步，从背包里取出那枚同样的U盘——和陆凡那枚是一对的。她轻轻吻了吻冰凉的金属表面，然后继续前进。
林间的风穿过树枝，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但在那叹息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一种熟悉的频率，像远去的回声，又像永不消逝的承诺。
她的脚步没有迟疑。
北方还在等待。而她已经不再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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