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二楼的典籍，多是些淬体、炼血、引气入门的通用功法，适用于蕴灵境之前的奠基阶段。
这些功法在洛山界乃至更广阔的疆域都广为流传，并无秘密可言。
三楼则陈列着些低阶法术神通，亦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
再往上，便是涉及命相觉醒后、匹配特定命相的高深功法与宗门绝学，那是正式弟子踏入蕴灵境后方有资格接触的核心。
陈昀并未急于触碰那些高阶秘藏。
三个月来，他沉浸书海，墨琼则在小院中日夜不停地汲取灵气，竟显露出非凡迹象。
人族修行体系，需至灵海境方能感应并吸纳灵气。
然而墨琼，生来便能感知其存在！
他告诉陈昀，这三个月，灵气正源源不断地强化着他的躯体。
陈昀闻言一惊：“强化躯体？这莫非是在进行淬体？”
人族淬体，多依赖丹药、灵血、天材地宝进行肉身洗炼，洗炼次数越多，根基越牢，九炼圆满方可突破至炼血境。
淬体材料品级悬殊，效果天差地别。
山下流云城种植的灵药，许多便是炼制最常见淬体丹的原料。
宗门天才或世家子弟，则可能用上妖兽精血。
传说大界域更有特殊异宝，淬体事半功倍。
而主界域的顶级天骄，甚至能以肉体强横的异族精血辅以珍稀异宝完成九炼，铸就无双道基。
李秀缘曾坦言，宗门为她倾尽底蕴，动用了六阶妖兽伏地龙的精血与积攒数千年的地脉灵乳，助其完成了完美的肉身九炼。
墨琼竟能直接以天地灵气淬体！
这彻底颠覆了常理！
闻所未闻！
“能修行便是好事！”陈昀压下惊异。
墨琼非人，不走人族体系，最终会踏出怎样的道路，无人知晓。
毕竟，他自己尚在门外。
他仔细观察墨琼的修炼。
只见墨琼闭目盘坐，院中空气便格外清冽，令人通体舒泰——那是灵气被大量汇聚的征兆。
墨琼描述，他能“看”到空气中游离的黑白微粒，心念一动，微粒便自动涌入体内，不断强化肉身。
陈昀询问过李秀缘，也翻阅了灵海境功法。
人族需在灵海境开辟丹田气海，方能吸纳灵气。
灵气在修士感知中，是色彩斑斓的气体微粒。
蕴灵境后，命相觉醒于气海，能更精微地感应并亲和对应属性的灵气，两者相辅相成。
命相实质化则入化神境，游走周身，打通一百零八处窍穴，增幅力量，加速灵气吸收。
窍穴贯通呼应，凝聚神庭，方入凝神境，灵气经命相洗礼质变，凝聚元神。
至于融神境之上的玄妙，李清风亦语焉不详，他自身也才打通五十余窍穴。
墨琼牵引灵气，却只感知到纯粹的黑白二色，并能精准吸纳。
联想到墨琼本体乃阴阳鱼玉佩，陈昀心头剧震：莫非他直接感应并吸纳了本源阴阳之力？
他不敢深问，转而一头扎进藏经阁，搜寻阴阳属性的入门法诀。
最终，竟在一处布满灰尘的角落，寻得一本《阴阳诀》。
据载，此乃最基础的阴阳法门，但因阴阳命相万中无一，此法诀尘封数千年，几乎无人问津。
陈昀身为凡人，可凭令牌观阅，却无法带出。
他硬是凭借超凡记忆，每日背诵一段，耗时一月，终将全文默写下来。
墨琼依诀初试，异变陡生！
霎时间，小院灵气如沸水般剧烈翻腾，连毫无修为的陈昀都清晰感受到了那股沛然波动！
他慌忙打断墨琼，令其放缓速度。
殊不知，这短暂的灵气暴动，已引得流云宗数位长老的神念数次扫过流云城探查。
无论如何，墨琼至此，算是正式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修行歧路。
陈昀心有所感，既然与墨琼同源，自己或也能感应到某种力量？
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体内皆如死水微澜，毫无回应。
意外却发生在啸天身上！
这头黑狼，竟也学着陈昀的样子，在日出东方之际闭目“感应”。
刹那间，缕缕肉眼可见的淡紫色光华自虚空垂落，萦绕其身！
紫气东来？！
陈昀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这傻狗……莫非真是什么神兽遗种？
更惊人的还在后头。
当夜月华如水，啸天再次有样学样地“盘坐”，周身竟泛起温润皎洁的乳白色光华！
一头巨狼，人模人样地盘坐，沐浴月华，宝相庄严，景象说不出的诡异。
陈昀脑中瞬间闪过地球传说——大妖吞吐日月精华，修炼成仙！
此界妖族主修血脉，啸天不过凡狼，无血脉可依。
这吸收日月精华之法，莫非是一条迥异于血脉修行的古老妖途？
果然，他们仨，没一个“正常”！
陈昀严令墨琼与啸天低调行事，自己则彻底泡在藏经阁，试图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为自身寻得一线仙机。
李秀缘心疼陈昀，以宗门贡献兑换了不少淬体丹送来。
虽一阶命相无法修行，但淬体丹强身健体之效对凡人亦有益处，至少可保他康健长寿。
此举在旁人看来奢侈无比，李秀缘却甘之如饴。
然而，陈昀接连服下整整二十枚淬体丹，竟如泥牛入海，身体毫无反应！
须知二十枚丹药，足够寻常修士完成两次淬体！
纵是凡夫俗子，也当有气血充盈之感。
异样如此明显，陈昀心知肚明。
这一夜，李秀缘又送来一瓶丹药，他终是无法再回避。
“秀缘，”陈昀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的心意，我懂。但你是九天之凤，道途无量。而我，百年后终归尘土。我们……只能是朋友。”他必须狠下心肠。再过几年，若长生之秘暴露，李秀缘护不住他，以她刚烈性子，恐会惹出滔天大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默默离开，是最好的结局。
李秀缘何尝不明此理？只是不愿面对。
此刻被陈昀点破，泪水瞬间决堤，沿着绝美的脸庞滑落。
“昀哥，”她哽咽着，带着不顾一切的倔强，“我会拼命修炼！最快速度突破，带你去大界域！那里一定有办法让你修行！大界域不行，就去主界域！我一定会找到办法！”
月光浸透她白色的流苏裙，泪痕如星点闪烁。
梨花带雨，却又坚韧如竹的模样，美得惊心动魄。
陈昀心中一痛，忍不住抬手，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拭去泪水。
“我相信你，我的秀缘，一直是最厉害的。”他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但你不必为任何人背负枷锁。不为我，不为宗门，不为任何人。你的修行，只为你自己。”
“你天赋绝世，合该翱翔于更广阔的天地。而我，若能成为你漫长仙途中曾照亮过你的一束微光，便已心满意足。”
“昀哥……”李秀缘再也抑制不住，扑进陈昀怀中，失声痛哭。
陈昀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自身后虚空中锁定了自己。
他知道，那是守护李秀缘的太上长老。
他毫不在意，只是深深叹息，轻抚着怀中颤抖的脊背。
“好了，我又不是明天就要死了。”
这一夜，李秀缘就这般伏在陈昀怀中，在流云城小院的月光下，沉沉睡去。
她太累了，不敢有片刻松懈，唯恐稍慢一步，陈昀便会在她突破融神、延寿千年之前化作枯骨。
陈昀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仰望中天皓月，彻夜未眠。
墨琼和啸天则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陈昀告诫过他们太上长老的存在，唯恐被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洞悉异样，这一夜，倒成了难得的“休息”。
翌日，李秀缘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骄纵神采，仿佛昨夜脆弱只是幻梦，辞别陈昀返回宗门。
陈昀则再度扎进藏经阁的书海，寻求那渺茫的破局之机。
流云宗，悟道崖。
云雾缭绕间，李秀缘望着深不见底的云海，声音带着一丝执拗的迷茫：“婆婆，一阶命相……真的永无可能修炼吗？”
身旁的灰袍老妪沉默片刻，眼中掠过悠远岁月的痕迹，缓缓道：“秀缘，婆婆年轻时，也曾有过刻骨铭心之人。奈何他资质有限，止步灵海，终是寿尽而逝。婆婆也曾心若死灰，沉沦许久。”
她望向李秀缘，目光深邃，“仙路漫漫，充满未知。能相伴一程，已是莫大缘分。当知足，更要学会放手。”
崖风呜咽，吹动着少女的衣袂，也吹不散她眼底那份不甘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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