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婆用拐杖撑着地，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走！都给我起来！”
她一脚踹在还瘫在地上的苏有才屁股上。
“今天，咱们就坐他家饭桌上！我看他林墨，敢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筷子从咱们手里抢走！”
苏有才和王兰对视一眼，虽然心里发怵，但一想到那诱人的肉香，肚子里的馋虫就战胜了理智。
三人就这么顶着一身的狼狈，脸上带着豁出去的决绝，一瘸一拐地，再次冲向了林家的院子。
院子里，石桌旁，已经围满了人。
林墨、苏清清、林大山、李秀莲，还有工头王大锤，以及几个工匠里的老师傅，正围坐在一起。
桌上，菜肴丰盛。
红烧肉、糖醋里脊、宫保鸡丁、辣椒炒肉，还有一大盆奶白色的鸡汤。
每个人的碗边，都放着一碗冰镇过的酸梅汤，冒着丝丝凉气。
工匠们干了一上午的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闻着这香味，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正准备动筷。
就在这时，苏老太婆三人，像三只斗败了的瘟鸡，闯了进来。
院子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三个不速之客身上。
苏老太婆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径直走到石桌旁，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肉菜，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拉过一张空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苏有才和王兰有样学样，也赶紧找了两个空位，挤了进去，准备去拿桌上的空碗和筷子，然后去夹那盘最肥的红烧肉。
王大锤眉头一皱，刚要发作，却被林墨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墨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放下手里的筷子，淡淡地看着苏家三人。
“想吃饭？”他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怎么？我们不能吃吗？”苏老太婆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问，“我是清清的亲奶奶，有才和王兰是清清的亲爹跟亲娘！我们来自己亲闺女家吃顿饭，难道还要你同意不成？”
“就是！”王兰附和道，“我们好歹也是清清的爹娘！”
林墨笑了。
他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能吃，当然能吃。”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工匠，“我这顿饭，是做给辛苦了一上午的工匠师傅们吃的。”
“你们看，王师傅他们，搬砖和泥，砌墙垒灶，流了多少汗，才换来这顿饭。”
“你们呢？”林墨的目光，落在了苏家三人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三只懒惰又贪婪的苍蝇。
“你们从早上坐到现在，除了哭嚎撒泼，还干了什么？”
苏老太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们干活才有饭吃？”
“不然呢？”林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我林家，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他站起身，指了指院子一侧的茅厕。
“活儿倒是有。”
“那茅厕，这几天没人打扫，有点脏了。”
“你们三个，去把它刷干净了。刷得让我满意了，这桌上的菜，你们随便吃。”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随即，王大锤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所有的工匠都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
“是该刷刷了，味儿是有点冲了！”
“刷茅厕换红烧肉，这买卖划算啊！”
工人们的笑声，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苏家三人的脸上。
让他们去刷茅厕？
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林墨！你个天杀的畜生！”苏老太博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指着林墨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敢这么羞辱我们！你不得好死！你……”
她还没骂完，王大锤已经站了起来。
他拎起旁边的一条长凳，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刷，还是不刷？”
苏有才和王兰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摔倒在地上。
苏老太婆也被这阵仗吓住了，后面的咒骂，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桌上那油光晶亮的红烧肉，闻着那霸道的肉香，又看了看王大锤手里的长凳，和周围那一圈虎视眈眈的壮汉。
最终，无尽的屈辱和恐惧，战胜了饥饿。
“我们走！”
苏老太婆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转身就往院外走，那背影，仓皇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苏有才和王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苏家三人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了正躲在不远处的苏大丫。
苏大丫看到他们那虎视眈眈的样子，吓得撒腿要跑。
“你个丧门星！都是你害得！”
苏老太婆一肚子的邪火正没处发，看到苏大丫，快步冲了过去，抡起拐杖，就朝着苏大丫的腿上狠狠抽去。
“哎哟！”
苏大丫被打得一个趔趄，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奶！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苏老太婆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当初要不是你嫌贫爱富，死活不肯嫁给林墨那个病秧子，我们苏家今天会受这个气吗？”
“现在人家过上好日子了，你又眼巴巴地在这里瞅！你有什么用！”
王兰也跟着上前，一把揪住苏大丫的头发，尖声骂道：“就是！都是你这个贱蹄子害的！”
“你要是嫁过去了，那大瓦房就是你的！那鸡鸭鱼肉就是咱们的！用得着我们在这里看人脸色，被人当狗一样赶出来吗？”
苏大丫又疼又气，心里的委屈和怨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当初是你们！是你们说林墨快死了，嫁过去就是守活寡！”
“是你们逼着我去退婚的！”
“现在看人家好了，又来怪我？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的道理！”
“你还敢顶嘴！”
苏有才也恼羞成怒，扬起手，一巴掌就狠狠地扇在了苏大丫的脸上。
苏大丫被打得头一偏，嘴角渗出了血丝，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着眼前这三个面目狰狞的“亲人”，只觉得无比陌生和寒心。
“我恨你们！”
她哭喊一声，推开王兰，转身就朝着村外跑去。
苏老太婆三人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非但没有半点心疼，反而还觉得不解气。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跑！”苏老太婆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有种就别给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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