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葛城,大鹪鹙居所。
大鹪鹙恭敬地捧起叶云帆推回的木牍,目光落在新写的问题上:“此玉佩,如何得来?与之前汝所见仙人,如何往来?详述。”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似乎这个问题勾起了某些极为深刻、甚至带点隐秘恐惧与巨大期望的记忆。
大鹪鹙深吸一口气,将木牍在膝上放稳,重新拿起那支粗糙的毛笔,在砚台里仔细舔了舔墨,沉思了好一会儿,仿佛在脑海中艰难地组织着跨越数年的记忆碎片,并试图将它们转化为生疏的汉字。
终于,大鹪鹙郑重地下笔。
这一次,他写得比之前慢得多,也吃力得多。
每一个字都仿佛要用尽力气,笔画颤抖,结构松散,有些复杂的字写到一半似乎忘了写法,不得不涂掉重写,在木牍上留下难看的墨渍。
但他写得极为认真,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玉,七载前,随使晋,得自一贵官,礼。
写完这一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记忆。
七年前,他作为副使,跟随葛城氏组织的船队,历经风浪,九死一生抵达当时已陷入混乱的晋朝北地,在带方郡(已名存实亡)附近,与一位据说是东海王司马越麾下、负责边贸和接待“外蕃”的低级官员有过接触。
那官员对他们这些“倭人”颇为轻视,但或许是为了彰显天朝气度,或许只是随手打发送走他们,在接受了他们进献的倭锦、珍珠、短弓后,赐下了一些丝绸、铜镜和几件小玉器,其中就包括这枚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玉佩。
当时只当是寻常物件,因其雕工尚可,便一直带在身边。
大鹪鹙继续写道:
前仙,五载前,血染玉,光现,仙临。不通言,书字相谈。仙问物产、地理。小人献金、贝、玉。仙赐灵药、宝绢、珠。助小人避祸。四载前,联系断。
记忆随着笔画变得清晰。
那是五年前一个深夜,他独自在灯下把玩这枚玉佩,不慎被玉佩边缘一处极细微的缺口划破了手指。血珠滴落,渗入玉佩纹理。紧接着,玉佩竟微微发烫,散发出柔和白光,一个旋转的光涡在室内出现,一位穿着古怪短发、神情惊疑不定的“仙人”从中走出。
最初的震撼与恐惧难以言表。
双方语言完全不通,只能依靠书写汉字艰难交流。
那位“仙人”似乎对倭国的山川地理、物产矿藏极感兴趣,不断询问“赤石”(铁矿)、“坚木”、“奇草”之类。
大鹪鹙则怀着敬畏与讨好之心,将自己所知、甚至派人打听到的信息,通过书写告知,并献上一些倭国产的砂金、彩贝、勾玉。
而“仙人”偶尔会赐下一些不可思议之物:一小瓶可治高热恶疮的“清灵散”(救过他一次命)、一卷刀割不破水浸不湿的“鲛绡”、几颗璀璨坚硬远胜水精的“琉璃珠”。甚至有一次,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仙人”似乎通过玉佩感知到了什么,警示他避开了政敌的一次致命陷害。
这种联系维持了大约一年,然后,在四年前的某一天,毫无征兆地,无论他如何尝试,玉佩再无反应,“仙人”也再未出现。
写完这些,大鹪鹙觉得或许还不够详细,不足以让眼前这位新“仙人”满意,又努力在木牍下方所剩不多的空白处补充写道:
仙,短发,异服。似对‘赤石’(阿久波)、‘良木’、‘草’有奇。所问皆物,少言他事。
这是大鹪鹙的观察。
那位“前仙”似乎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探查物产,几乎不问政事、人情,除了必要的生存词汇(如食物、水、危险),极少谈及自身或其他事情。
行为模式更像一个……谨慎而高效的探查者。
写罢,大鹪鹙已是气喘吁吁,后背的内衫已被汗水微微浸湿。
大鹪鹙双手将木牍捧起,恭敬地呈给叶云帆,然后再次深深俯首,不敢抬头。
叶云帆接过木牍,目光沉静地扫过上面那些歪斜却竭力表达的字迹。
木牍上的信息,与他之前的推测、从父亲遗留资料中得到的蛛丝马迹,以及通过玉佩感应到的子佩状态,基本吻合。
“七年前得玉,五年前激活联系,四年前中断……” 叶云帆心中默算:父亲开始研究并激活玉佩功能,应该是在更早之前。
大唐和大明位面的开启是后来的事。
倭国位面很可能是叶云帆父亲早期,甚至是首次成功进行位面锚定的试验之一。
父亲通过这个“大鹪鹙”作为窗口,调查倭国的基础资源,可能是为了评估其潜在价值,或是进行某种跨位面的资源信息采集研究。
交易物品都是现代廉价工业品或常备药物,符合父亲一贯谨慎、注重信息收集而非直接干预的风格。
“联系在四年前中断……” 叶云帆眼神微暗。
那正是父母遇害的时间点。
玉佩的强制封闭,显然是父亲遭遇不测后,玉佩的自主保护机制启动,也可能是父亲在最后时刻下意识启动的。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现代时空小日子国的阴谋,与眼前这个一千多年前、懵懂无知、只是被动接收信息和馈赠的倭国贵族,确实没有直接关系。
叶云帆心中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并非消失,只是从针对眼前这个具体目标,重新沉淀为对现代仇敌那冰冷彻骨的锁定。
父亲之死的血债,自有该偿还之人。
叶云帆抬起眼,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依旧匍匐在地、因紧张和书写疲惫而身体微微颤抖的倭人。
对方身上那粗劣仿制的曲裾深衣,努力书写的汉字,以及对“仙人”近乎盲目的敬畏与依赖,无不显示着这个时代倭国对先进文明的仰慕与模仿,以及个体在自身环境中寻求超然力量庇护的渴望。
这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角色,但不是一个需要立刻清除的目标。
他不是嗜杀之人。
无意义的屠杀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只会制造不必要的混乱和潜在隐患。
但玉佩必须收回。
这不仅是断绝此界与父亲过往的最后联系,防止意外,更是掌控这个位面通道的关键。
叶云帆放下木牍,再次提笔。
这一次,他的字迹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此玉,与吾渊源极深,非汝可久持。今需取回。念汝往日供奉,及传递讯息之功,吾可许汝一诺。汝有何求,可明言。然,需在吾力所能及、不违天道之理内。
写完,他将木牍和笔再次推向大鹪鹙。
大鹪鹙连忙双手接过,急切地阅读起来。
当看到“此玉……需取回”时,他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闪过强烈的不舍、惊慌,甚至有一丝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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