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严张了张嘴,看着周福那正常无比的反应,再看看宁柠和李顺痛苦隐忍的模样,以及自己耳朵上干涸的血迹,一股寒意夹杂着荒诞感涌上心头。这木逆坟的诡异,似乎对不同的人,影响截然不同。
在周福“主力”和宁柠、李顺断断续续的辅助下,三条粗壮的主根终于被勉强砍断。断口处,那猩红粘稠的液体流得更多了,几乎将坟冢周围的土壤都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腐气。
而那棵老槐树,所有的枝条都无力地垂落下来,那些“人脸”瘿瘤仿佛也失去了“神采”,整棵树透出一种诡异的衰败感,但同时也让人觉得它更像一个陷入沉寂、却怨毒未散的怪物。
“破凶”完成,众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木逆坟。回到村子后,照例是分散开在村民间打听消息,试图寻找关于七座逆坟、关于这个村子历史的蛛丝马迹。但结果依旧令人沮丧——村民们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语焉不详,警惕地避开话题,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禁令。
傍晚聚在一起时,崔严的脸色越发阴沉,他捏着眉心,语气沉重:“形势越来越险峻了,这些坟一个比一个古怪。可我们呢?除了按部就班跟着手札走,一点有用的眉目都摸不到!这样下去,到了第七天,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夏雨坐在一旁,听了崔严的话,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有的时候,按部就班,未必是坏事。至少,我们知道下一步要面对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急也没用。”她的话像是安抚,也透着一丝无奈。
午时将近,周福再次准时出现,这次他手里提着个灰扑扑的布袋。
“周老板,这又是什么?”金子心有余悸地问,她现在看周福拿出来的任何东西都觉得不安。
周福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细腻的白色粉末:“生石灰。今天‘镇煞’简单,等两位女专家来了,用这生石灰,均匀地洒在早上砍断的树根断口上,还有露出来的棺木表面就行。这玩意儿燥烈,最能克制木煞的阴湿之气。”
再次来到木逆坟时,眼前的景象比早上更加骇人。
那棵老槐树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生机,树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腐朽的木质。被砍断的主根断口处,已经不再流出猩红液体,但颜色变得如同干涸的血痂,周围土壤一片狼藉暗红。
整棵树,连同被它缠绕的坟冢,散发出一种浓烈的死亡和衰败气息,就像一个被放干了血、奄奄一息的枯槁老人躺在那里。
负责“镇煞”的夏雨和宁柠按照周福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开始播撒生石灰。
粉末接触到潮湿的树根断口和棺木表面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腾起一股带着石灰味的白烟,空气中那令人不适的阴湿腐败感似乎被中和掉了一些。
整个镇煞过程很顺利,没有再出现砍树时那种直接的精神攻击。
做完一切,众人再次沉默地返回。
路上,李顺忍不住轻声感慨:“今天……好平静啊。”经历了早上的惊魂和之前的种种,这种按部就班的“平静”反而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陈晨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那你还想怎么样?再听几次那种惨叫?”
李顺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不习惯,感慨一下。”
傍晚,申时前,周福又来了。这次,他手里拿着几根看起来平平无奇、颜色深褐的线香。
邵杰的目光落在那几根香上,眉头不自觉蹙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心头,这香的样子,这仪式的环节……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在什么书上读到过类似的记载?但记忆如同蒙着一层厚纱,急切间怎么也抓不住具体的影子。
周福将香分发给负责“引福”的金子和李顺,解释道:“今天的‘引福’也简单。等把棺木从树根里完全移出来,安置到棺床上后,就在原来树根下面的那个坑洞里,把这些香点燃,插好,看着它们烧完就行了。这叫‘焚香告地,木煞归宁’。”
又是看似简单的一步。
但经历了这么多天,引福背后隐藏的危险是难以预料的。
金子和李顺接过那几根轻飘飘的香,却感觉重逾千斤。
申时的阳光开始变得柔和,将山林染上一层金边。新一轮的考验,即将随着这几根不起眼的线香,悄然开始。而邵杰心中那模糊的熟悉感,则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那里,提醒着他,这一切仪式的背后,或许存在着某种他们尚未察觉的、更大的脉络。
夜色如墨,迅速吞噬了山村。
完成引福后,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气氛比前几日更加沉闷,木逆坟那流血的树根和无声的衰败,像一层湿冷的苔藓,附着在每个人心头。
金子知道,晚上很可能就是自己被拉进那个恐怖的世界。李顺则默默收拾着,她看起来比金子镇定些,但眼底深处也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不知过了多久——
金子感觉自己猛地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浓雾之中。雾气冰冷粘稠,带着浓烈的腐朽草木与血腥混合的恶臭。能见度极低,只能看见身边影影绰绰的影子。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不是一种,是无数种!凄厉的哭泣、怨毒的咒骂、疯狂的嘶吼、绝望的呻吟……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着她脆弱的精神。
雾气中,开始浮现出一个个扭曲、透明、散发着惨绿或灰白微光的影子。
它们有的保持着人形,但肢体残缺,面容扭曲;有的则完全不成形状,只是一团翻滚的怨念。
是怨灵!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啊——!!”
金子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转身就想逃跑。但她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陷在泥沼中,移动极其缓慢。
那些怨灵似乎被她的尖叫和恐惧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发出更加兴奋的尖啸,从雾中蜂拥而出,朝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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