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已在视野尽头。
韩立将速度催至极限，青虹撕裂长空，留下刺耳的破风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焦灼。幽冥镜中的画面历历在目——阵法黯淡，墨辰呕血，石坚浴血，还有婉儿那苍白却坚定的脸。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从未如此痛恨距离。三千里路，即便以他现在的速度，也需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足以改变一场战斗的结局。
沿途景物飞掠，韩立却无心观赏。他的神识如蛛网般向前延伸，终于触碰到青冥山范围。
护山大阵在运转，暗金色的光罩比离开时黯淡了至少三成。光罩外，黑压压的足有五十余名修士，分作三队轮番攻击。为首的是三个气息深沉的老者，皆是真仙境巅峰修为，正指挥着众人集中攻击大阵的东南方位。
巽位！正是南宫婉驻守的方向！
韩立瞳孔骤缩，速度再增三分。
随着距离拉近，战场的细节愈发清晰。护山大阵的暗金光罩上涟漪不断，每一次攻击都让光罩颤抖。山门外，躺着十余具尸体，有敌人的，也有青冥山弟子的。石坚挥舞着重剑，带领还能战斗的弟子死守山门，每个人身上都带伤，却无人后退。
主峰方向，墨辰盘坐在阵眼核心处，七窍都在渗血，却依然疯狂地将法力注入阵盘。他的气息已极度萎靡，显然在透支本源。
而南宫婉……
韩立的目光锁定在巽位阵眼处。那里有一座石台，南宫婉立于台上，双手掐诀，月华之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注入阵法。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唇角挂着血丝，身形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倒下。
阵法外，一名黑袍老者正狞笑着催动一柄黑色巨锤，狠狠砸向巽位光罩。
“裂地锤，给我破！”
巨锤化作山岳虚影，携万钧之势轰然落下。光罩剧烈凹陷，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南宫婉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却咬紧牙关，将更多法力注入阵法。
“婉儿——！”韩立目眦欲裂，声音穿透长空。
这一声怒吼，让战场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天边一道青虹如流星般划来，速度快到在空中拉出残影。青虹所过之处，空气爆鸣，云层撕裂。
“宗主回来了！”石坚狂喜大吼。
“夫君……”南宫婉抬头，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眼中瞬间泛起水光，却强行忍住，嘶声道：“小心，他们有金仙境埋伏！”
话音未落，虚空中忽然探出一只漆黑巨手，五指如山，朝着韩立狠狠抓来。巨手出现的毫无征兆，仿佛本就藏在那里，只等韩立踏入陷阱。
“等的就是你！”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韩立早有防备。时空道祖的提醒犹在耳边，他怎会不防埋伏？在巨手出现的刹那，他身形诡异一折，竟在高速飞行中硬生生横移十丈，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抓。
同时，青竹蜂云剑已然出鞘。
七十二柄飞剑并未分散，而是合为一柄三丈巨剑。剑身不再是单纯的青色，而是流转着银白色的时空波纹——这是融合了时空法则后的新变化。
“时空剑阵，第一式——岁月斩！”
巨剑斩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淡淡的银色剑痕划过天空。剑痕所过之处，时间流速变得紊乱，空间微微扭曲。
漆黑巨手与剑痕接触，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巨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表面的黑气消散，指节出现锈蚀般的斑痕，威势迅速衰减。当剑痕彻底划过时，巨手已缩小了三分之一，威力大减。
“时空法则？！”虚空中传来惊怒之声。
一道身影从隐匿处浮现，是个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灰袍老者。他盯着韩立，眼中满是贪婪与杀意：“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真仙境，竟真的领悟了时空法则。很好，擒下你，抽魂炼魄，这法则就是我的了！”
“金仙境初期？”韩立感知着对方的气息，心中稍定。若是金仙境中期以上，他只能转身就逃。但初期……可以一战！
“就凭你？”韩立冷笑，身形不停，继续冲向巽位。
灰袍老者大怒：“狂妄小辈！”双手结印，天空陡然暗下，无数黑色锁链从虚空中钻出，如毒蛇般缠向韩立。
这是金仙境的“法则锁链”，蕴含一丝黑暗法则，一旦被缠上，不仅肉身受缚，连神魂都会被侵蚀。
韩立却看也不看，左手掐诀，胸口的暗金莲台光芒大放。
“永恒心火，净世莲华！”
一朵巨大的暗金色莲花在韩立脚下绽放，莲瓣层层展开，将缠来的黑色锁链尽数焚化。永恒心火对黑暗、幽冥类法则有先天克制，这灰袍老者的黑暗锁链，正好撞在枪口上。
趁此机会，韩立已冲到巽位前。
“夫君……”南宫婉看到他近在咫尺，终于支撑不住，身形一晃，软软倒下。
韩立一把将她抱住，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心如刀绞。他将一缕精纯的法力渡入南宫婉体内，护住她的心脉，随后取出一枚疗伤圣药喂她服下。
“婉儿，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他将南宫婉轻轻放在石台旁，转身面对那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此刻已击破了巽位光罩，正狞笑着朝阵眼核心冲来。看到韩立，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韩立？你回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交出时空宝物，饶你全尸！”
回答他的，是一道银色剑光。
“岁月斩，第二式——刹那芳华！”
这一剑，比之前更快，更诡异。剑光未至，黑袍老者就感觉周身的时间流速骤然加快——不，不是加快，是紊乱！他的动作，思维，法力运转，全都出现了不协调。
明明想抬手防御，手却慢了一拍；想催动法宝，法力却在经脉中乱窜。这种失控感，让他惊恐万分。
噗！
剑光透胸而过。
黑袍老者低头看着胸口的剑痕，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他是真仙境巅峰，离金仙只差一步，竟连一招都接不下？
“时……时空……”他喃喃着，身躯轰然倒地，生机断绝。
一剑，斩真仙巅峰！
全场死寂。
无论是攻山的敌人，还是守山的弟子，全都目瞪口呆。真仙境巅峰，在雷鸣大陆已算一方高手，竟被韩立如此轻易地斩杀？
虚空中那灰袍老者也是瞳孔收缩。他看出来了，韩立这一剑，不仅融合了时空法则，还蕴含着一种精纯的净化之力，专克邪魔外道。黑袍老者修炼的正是阴邪功法，被克制得死死的。
“此子不能留！”灰袍老者杀心大起。他不再托大，全力出手。
“黑暗天幕，吞天噬地！”
天空彻底暗下，仿佛夜幕提前降临。无数黑影从黑暗中滋生，化作狰狞的鬼脸、魔物，扑向韩立。这是金仙境修士的领域雏形，虽未完善，但已能引动天地法则，威力远超真仙境神通。
韩立感到周身一沉，仿佛陷入泥沼。黑暗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光，鬼脸魔物疯狂撕咬。永恒心火的净化光罩在剧烈波动，随时可能破碎。
“宗主！”石坚怒吼，想要冲来救援，却被数名敌人缠住。
墨辰在阵眼处咳血大喊：“韩立，进阵！进阵就安全了！”
韩立却摇头。他若退入阵中，阵法或许能多撑一会儿，但最终还是会破。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唯一的生机，是击退甚至击杀这名金仙！
他闭上眼，神识沉入星戒。时空道祖的感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与他的理解融合、升华。
时间加速——让自身动作快过对手。
时间停滞——让敌人的攻击出现刹那凝滞。
空间折叠——缩短攻击距离，增加闪避空间。
空间切割——无视防御，直击要害。
还有……时空叠加！
韩立猛地睁眼，眼中银光大盛。他双手握剑，将全部法力、全部神识、全部意志，都注入这一剑。
青竹蜂云剑剧烈震颤，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时空符文。这些符文旋转、组合，最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银色剑柱。
“时空剑阵，终式——轮回往生！”
剑柱斩落。
这一剑，超越了速度的概念。在众人眼中，韩立只是举剑，挥下。然后，剑柱就出现在了灰袍老者头顶，仿佛本就该在那里。
灰袍老者脸色剧变，疯狂催动黑暗领域抵挡。无数黑影凝聚成一面巨盾，挡在头顶。
但时空剑柱无视了巨盾，直接“穿”了过去，仿佛巨盾不存在一般。这是空间折叠的极致运用——将攻击的起点和终点折叠在一起，无视中间的一切阻碍。
“不——！”灰袍老者发出绝望的嘶吼。
剑柱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灰袍老者的身躯，在剑柱中寸寸消散，如沙雕般风化。他的神魂想要逃遁，却被剑柱中的时间之力拖住，一点点磨灭。
三息之后，剑柱消散。
灰袍老者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没有气息残留。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一位金仙境修士，陨落！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青袍染血，面色苍白，却如战神般不可战胜。
“金……金仙……死了？”一个攻山的修士喃喃道，手中的法宝“当啷”落地。
“逃！快逃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攻山的修士们顿时崩溃，四散奔逃。连金仙都被斩了，他们这些真仙境、化神境，留下来就是送死。
韩立没有追击。他拄着剑，剧烈喘息。那一剑，抽空了他八成法力，神识也消耗巨大。若不是刚突破真仙境巅峰，又有星戒和时空晶核加持，根本使不出来。
“赢了……我们赢了！”石坚愣了片刻，忽然狂喜大吼。
幸存的弟子们反应过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瘫坐在地，又哭又笑。这一战，太惨烈了。
墨辰从阵眼处踉跄走来，看着韩立，老眼含泪：“宗主，您……您真的斩了金仙？”
韩立点头，却看向怀中的南宫婉。她已经醒了，正静静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与骄傲。
“夫君，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她虚弱地笑着，伸手轻抚他的脸。
韩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他心中涌起无尽的后怕。若他再晚回来片刻，若他没有突破，若他没有得到时空道祖传承……
“对不起，婉儿。”他低声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南宫婉摇头：“我们是道侣，本就该同生共死。只是……下次要早点回来。”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坚开始组织弟子打扫战场，救治伤员。这一战，青冥山死了二十三名弟子，伤者过半。但来犯之敌死了三十余人，包括一名金仙和三名真仙巅峰，可谓大胜。
韩立将南宫婉抱回静室安顿，又给墨辰和石坚疗伤。等一切处理完，已是深夜。
主峰大殿中，三人相对而坐。
“查清楚了吗？是谁主使？”韩立问道，语气冰冷。
墨辰递上一枚令牌：“从那名金仙身上搜到的。是‘血河宗’的人。”
血河宗，魔道大宗，宗主血河老祖是金仙境后期的大魔头，在雷鸣大陆凶名赫赫。
“血河宗为何要攻我青冥山？”石坚不解，“我们与他们并无仇怨。”
“不是为了仇怨。”韩立摇头，“是为了时空宝物。我在鬼哭渊的消息已经传开，他们以为我身上有时空法则的传承，所以想来抢夺。”
他顿了顿，又道：“这只是开始。血河宗不会善罢甘休，其他势力也会闻风而动。从今天起，青冥山将永无宁日。”
墨辰和石坚脸色凝重。
“宗主，我们该怎么办？”
韩立看向殿外夜空，眼神逐渐坚定：“既然躲不过，那就战。从明天起，全宗进入战时状态。墨长老，你负责修复并强化护山大阵，我会将时空晶核的部分力量融入阵法。石统领，你负责训练弟子，组建战阵。”
“另外……”他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从时空道祖传承中挑选出的几门功法和神通，适合真仙境以下修炼。传下去，让所有弟子加紧修炼。实力，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两人肃然应诺。
待他们离开后，韩立独自站在殿前，望着星空。
掌天瓶在体内微微震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星戒中的时空感悟缓缓流转，道藏中的知识等待挖掘。还有时空轮盘碎片，重铸之路漫长，但必须走下去。
“天道……异数……清洗……”韩立喃喃自语。
时空道祖的警告，幽冥镜中的预兆，还有今日的血战，都在告诉他：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
但他不会退。
为了婉儿，为了青冥山，为了那些信任他的人。
也为了……那个超脱的承诺。
夜风吹过，青袍猎猎。
韩立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孤独，却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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