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镇的生活比青州府城更为粗犷。
这里的人们对山林精怪、山魈鬼魅的传说深信不疑,对时蓁和赤练这类“异人”也保持着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疏离的态度。
镇子不大,消息却灵通,时蓁很快便从茶肆酒铺、街头巷尾的闲谈中,搜集到更多关于“鬼见愁”裂谷的细节。
迷雾颜色随季节变化、谷中会传来类似金铁交击的怪响、曾有人在谷口捡到过亮晶晶的“黑石头”却暴病而亡……
三日后,准备妥当的时蓁、赤练带着小七,踏上了前往鬼见愁裂谷的路。
他们携带了结实的绳索、攀岩工具、足够的干粮清水、防瘴气的药囊、以及火把和信号焰火。
没有灵气用,凡俗用品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时蓁将邪器碎片用多层油布和铅盒密封,贴身存放,作为预警。反正她不怕这玩意,功德护体不是说笑的。
越是靠近裂谷,周遭环境越发荒凉。
植被稀疏,岩石裸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令人不安的死寂感,仿佛生机被什么东西悄然吸走。
终于,巨大的裂谷出现在眼前。
两壁陡峭,怪石嶙峋,谷底被灰白色迷雾笼罩,深不见底。
谷口冷风呼啸,穿过石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果真如鬼哭。
“小心些,这雾气有些古怪,并非水汽。”赤练盯着翻涌的迷雾,赤金眼眸微眯,“夹杂着……地煞浊气和某种矿物粉尘,吸入过多恐伤及肺腑凡胎。”
时蓁点头,分发了浸过药汁的布巾遮住口鼻。
小七不安地在她肩头转动脑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他们选择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斜坡,借助绳索小心下行。
其实两人掉下去也没关系,毕竟早已褪去凡胎,不会死,只是会受伤。
迷雾比想象的更浓,能见度不足三丈,光线昏暗,温度也低了许多。
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和不知积累了多久的枯枝败叶腐烂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一股霉腐气。
下降约百丈后,四周彻底被灰白迷雾吞没,唯有彼此手中火把的光芒划破一小片黑暗。
谷中寂静得可怕,唯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和绳索摩擦声。
“唳!”小七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警示鸣叫,突然扭头,眼睛定定地看向左侧浓雾深处。
几乎同时,时蓁怀中的铅盒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邪器碎片有反应了!
“那边!”时蓁低喝,示意赤练警戒。
三人缓缓向左侧移动。走了约莫十几步,火光照耀下,前方迷雾中隐约现出一片乱石堆。
石堆中央,似乎散落着一些东西。
靠近一看,众人心头一凛。
那是几具早已腐朽不堪的骸骨,衣物破烂,身旁散落着生锈的柴刀、药篓等物,显然是误入此地的采药人或猎户。
但让他们在意的并非骸骨,而是骸骨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颜色暗沉的石头,其中一两块,在火光照耀下,隐隐反射出与那邪器碎片相似的暗红光泽!
赤练上前,用一根树枝小心拨弄。
一块拇指大小的暗红碎块被他挑起,其质地,以及散发出的那种同源的阴邪寒意,与之前那块邪器碎片如出一辙!
旁边还有几块质地坚硬且异常沉重的矿石,是“三重铁”的原矿!
此外,还有一块触之却隐隐有温热感的黑色奇异石头。
“果然!”赤练眼神严肃,“此地有邪器碎片散落,还有三重铁原矿!这块黑石头……”
他拿起那块温热黑石,仔细感受,“内含一丝极微弱的火行之力?像是……被高温灼烧后残留的东西,与阴寒的三重铁伴生?奇怪……”
时蓁的心却沉了下去。看着那些采药人的骸骨和散落的邪器碎片,一个猜测浮现心头。
这些人只怕并非单纯迷路或遭遇野兽而死。他们很可能是在这里无意中捡到了邪器碎片,被其散发的无形邪气侵蚀了心智或生命力,最终惨死于此。
而那些碎片,则继续等待着下一个拾取者……
那到底是谁?在毫无灵气的凡间界布下如此一个局?
“收集所有碎片和这些特殊矿石,小心不要直接触碰。”
时蓁下令,声音凝重,“尤其是邪器碎片,用厚布包裹,分开存放。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快速行动,将发现的五块较小邪器碎片,和几块品质不错的三重铁原矿,以及那块奇异的温热黑石收起。
就在准备撤离时,谷底深处忽然传来一阵仿佛地脉蠕动的“轰隆”声,四周的迷雾突然翻涌加剧,一股阴寒煞气从下方升腾而起!
“走!”赤练脸色微变,他身为火凤,自然能感觉到下方沉睡的阴邪存在似乎被惊动了些许,虽然只是无意识的,但绝非他们现在能应对。
三人毫不犹豫,沿着来路快速上攀。
撤离过程中,时蓁注意到,越是往上,邪器碎片的震动越微弱,当终于爬出裂谷,重见天日时,碎片彻底恢复了平静。
回到幽谷镇住处,三人仔细清点收获。
五块邪器碎片,加上原来那块,一共六块。
将它们放在一起时,能感觉到它们之间似乎有微弱的共鸣,碎片边缘的断口隐约能拼凑,但仍缺失大部分。
“看来,这邪器当年被打碎得很彻底,碎片散落各处。”
赤练沉吟,“葬神山下镇压的,恐怕就是这邪器的一部分,或者……就是它本体?这些碎片是封印破裂或撞击时崩飞出来的。它们如同种子,散落之处,便会潜移默化地污染环境,催生阴邪。”
时蓁同意这个判断。鬼见愁裂谷中,那些采药人,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不过,这幕后一定有一把推手,人家到底是怎么保证那些人一定会将这些东西带走?”
“邪气本身就影响心智,只要心怀恶念,这恶念就会被无限放大。”赤焰嗤笑一声。对凡人的贪嗔痴也是心有不屑。
时蓁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
修仙修仙,又不是修成一块石头,妖兽也不妨多让。
至于三重铁原矿和那块温热黑石,赤练推测说道:“三重铁在此界出现,或许与当年天星撞击有关,天星可能携带了这种特殊矿物。至于这黑石……有点像地火髓的劣化版,但在此绝灵之地能保持一丝温热,也算难得,或许对驱散阴寒有点用,或者……能作为某种火种?”
首次探索,险象环生,但更重要的是验证了猜想,明确了葬神山与近期人间鬼祟频发之间的直接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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