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天快黑了,留下来陪外婆吃顿晚饭吧。”
胡美兰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沙哑,但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恳切,
“家里就我一个人,平时也怪冷清的。”
李南看着外婆殷切而又带着一丝孤单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外婆,我陪您吃饭。”
小小的厨房里,因为李南的到来而多了几分生气。胡美兰要动手做饭,李南连忙拦住:
“外婆,您坐着歇会儿,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来帮您打下手。”
他利落地挽起袖子,洗菜、切菜、淘米,动作干脆熟练,
显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胡美兰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上,
看着外孙忙碌的背影,眼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她没有再沉浸在张建民身份带来的震撼里,
而是将思绪拉回到了更早、更温暖的时光。
“你妈妈啊,小时候也爱在厨房里给我帮忙,”
胡美兰的目光变得悠远,带着温柔的追忆,
“她手笨,切土豆丝能切成土豆条,还老是怕油溅起来,但她喜欢闻着饭菜的香味,
说那是家的味道。”
李南一边听着,一边默默地将土豆切成均匀的细丝,动作精准利落。
“她读书很用功,最喜欢文学,尤其是古典诗词。”
胡美兰继续说着,仿佛要将记忆中关于女儿的每一个碎片都捧给外孙看,
“她写字很好看,清清秀秀的,跟你外公一样。她还会偷偷在课本的空白处画些小花小草......”
温暖的灯光下,氤氲的饭菜香气中,外婆的轻声絮语如同最柔和的画笔,
一点点在李南空白了二十多年的关于母亲的想象中,描绘出一个鲜活、
生动、带着书香气的少女形象——那是他的母亲宁桐,
在悲剧发生之前,美好而纯粹的模样。这顿简单的晚饭,因为有了陪伴和倾诉
,显得格外温馨。李南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引导着外婆说出更多细节。
他贪婪地吸收着关于母亲的一切,那些琐碎的、平凡的日常,此刻对他而言,
都是无比珍贵的宝藏。饭后,李南又抢着把碗筷收拾干净,将厨房整理得井井有条。
时间终究是不早了。李南纵然有万般不舍,也知道该告辞了。
他走到门口,胡美兰紧紧抓着他的手,眼眶又红了。
“孩子,以后...常来看看外婆,好不好?”
老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外婆,您放心,”
李南反握住外婆的手,郑重地承诺,
“我一定常来看您。您一个人住,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了一张便签上,仔细地贴在冰箱显眼的位置。
“好,好...外婆知道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到了给外婆发个信息。”
胡美兰依依不舍地送他到单元门口。
“外婆,您快回去吧,外面凉。”
李南站在台阶下,回头叮嘱。胡美兰就站在门口,
一直目送着李南的身影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校园小径尽头,才缓缓关上门。
空荡的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外孙的气息,那份长达二十多年的冰冷孤寂,
仿佛因为这一次的相见,被注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她知道,往后的日子,
终于有了新的期盼。而李南走在回程的路上,心情沉重却又充实。
他不仅找到了爷爷,也找到了外婆,更清晰地拼凑出了母亲短暂而悲情的一生。
肩上的责任似乎更重了,但前行的道路,也因为有了这些血脉亲情的牵绊,
而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他拿出手机,给爷爷张老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也准备回到宿舍后,给外婆再发一条。这个夜晚,对祖孙三人而言,
都注定是心潮难平的一夜。时光飞逝,三个月的党校学习生涯即将画上句号。
在结业前约莫一个星期的时候,李南再次来到了星渚山张老的院子。
这次来,主要是向这位关心爱护自己的长辈告别。
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幽香浮动,冲淡了冬日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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