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猎手号”的战术分析室内，弥漫着循环空气的金属味、陈年羊皮纸卷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卡利斯塔斯多日未更换的长袍的汗味与熏香混合的复杂气味。光线昏暗，只有主屏幕和几台数据终端的冷光映照着卡利斯塔斯那张苍白、深陷而紧绷的脸。
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是那枚“互动式惊喜地雷”爆炸瞬间的至高光谱分析图。七彩斑斓的爆炸光芒被分解成无数条蠕动的光谱线，其中几条呈现出极其不自然的、违背物理规律的波动和色调。
“见习审判官科沃斯，”卡利斯塔斯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告诉我，兽人制造的常规爆炸物，其能量释放光谱特征是什么？”
站在他身后半步，身形笔挺但难掩稚嫩的年轻审判官科沃斯迅速回答：“回大人，通常表现为高强度的热能辐射峰值（主要集中在红外及可见光红色波段），伴随冲击波导致的物质电离光谱（不连续线状），以及大量未完全燃烧碳氢化合物产生的黑体辐射连续谱。其光谱粗糙，缺乏精细结构，符合兽人粗犷的工程美学。”
“那么，”卡利斯塔斯的手指划过屏幕上那几条异常的光谱线，它们呈现出一种妖异的、不断微微变幻的蓝色和紫色，“这些是什么？这些精细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能量纹路？这些叠加在爆炸物理效应之上的、纯粹的亚空间谐波？”
科沃斯凑近屏幕，他的机械义眼快速对焦，内置的分析仪发出细微的嗡鸣。片刻后，他年轻的脸上露出惊疑：“这……这不是物理爆炸应有的光谱。这是……灵能直接干涉现实产生的能量签名！而且这种变幻不定的色调，这种隐藏在混乱下的诡异秩序感……”他倒吸一口凉气，“是奸奇的力量特征！”
“没错。”卡利斯塔斯关闭光谱图，调回夜视监控录像，画面是几个风暴小子被炸得狼狈不堪的特写，“一次看似滑稽的、由‘粉丝礼物’引发的意外。但仔细看，科沃斯。这些潜入者，装备精良，行动模式带有罕见的（对兽人而言）战术意图——潜行、渗透、精确破坏。这不符合碎骨者史拉格一贯的作风，他更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而不是悄悄埋设陷阱的毒蛇。”
“您是说……史拉格背后有东西在指点他？”科沃斯若有所思，“某种……混沌的腐蚀？”
“不止是指点。”卡利斯塔斯调出近期关于锈铁要塞的情报碎片，以及吱嘎直播间里那些日益增多的、匿名的负面弹幕的数据流分析，“看看这个。史拉格的势力范围内，近期出现了异常的亚空间扰动，与我们监测到的、在吱嘎直播间散播恶意言论的信号源存在模糊的关联。再看看那些谣言的传播模式——精准、高效、善于利用兽人简单的心理弱点。这绝不是一群喝多了蘑菇啤酒的兽人小子能策划出来的。”
他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科沃斯：“一场针对这个诡异直播间的、多管齐下的围攻正在形成。一方是史拉格代表的、可能被混沌影响的传统兽人势力，使用的是瘟疫（我怀疑与纳垢有关）和物理破坏。另一方，则是直接渗透进数据流本身，进行舆论污染和精神攻击的……很可能是纯粹的奸奇恶魔或其信徒。”
科沃斯感到一阵寒意：“那……那个主播吱嘎呢？他是受害者，还是……这一切的中心？”
卡利斯塔斯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冰冷的帝皇圣像。“这就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他的技术。那能无视亚空间风暴、穿透帝国灵能屏障的直播信号；那些匪夷所思的、混合了粗劣机械与不明原理的‘发明’；还有他直播间里汇聚的那些东西——不仅仅是兽人，还有灵族、钛星人，甚至……混沌恶魔的注视和‘打赏’。”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偏执而锐利的光芒：“一个普通的兽人技术小子，就算再‘天才’，有可能做到这些吗？科沃斯，你相信巧合吗？当一场涉及至少两个混沌邪神势力（奸奇、可能还有纳垢）、跨越多个种族、以信息战和亚空间技术为核心的事件发生时，那个处于风暴眼最中央、看似没心没肺只知搞笑的绿皮，会只是一个无辜的‘主播’吗？”
“您认为……他本身就是混沌阴谋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某个混沌大能的棋子或化身？”科沃斯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个推论太过骇人。
“我不知道。”卡利斯塔斯坦诚得可怕，这更显恐怖，“但这正是最危险的情况。如果他知情，那这就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以娱乐为糖衣的混沌渗透与腐蚀计划。如果他不知情……”他顿了顿，“那就意味着，有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力量或存在，在利用他，利用这个‘直播间’，达成某种可怕的目的。无论是哪种，这个‘直播间’都已经不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异端娱乐节目，而是一个……必须被严密监控、乃至最终被净化掉的巨大威胁！”
他的话语在封闭的分析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可是大人，”科沃斯提出实际困难，“‘虔诚猎手号’的常规监控阵列已经全功率运行。如果想进一步加大力度，捕捉更细微的亚空间信号和追踪那些高度伪装的谣言源头……我们需要更专业的设备，更高权限的数据接入，甚至可能需要动用审判庭在附近星域的灵能者资源。这需要时间申请，还可能引起……其他派系的注意。”他暗示着审判庭内部可能的掣肘。
卡利斯塔斯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狰狞的冷笑。“申请？等待批准？让那些坐在泰拉高塔里、只会对着数据板夸夸其谈的官僚来决定是否要深入调查一个可能正在孵化的混沌阴谋？等到他们吵出结果，那颗星球可能已经变成新的恐惧之眼了！”
他大步走向主控制台，双手飞快地操作起来，调出了一系列加密的、带有审判庭内部最高警戒级别徽标的权限界面。
“科沃斯，记下我的命令。”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和权威，“第一，以我个人权限，紧急征调舰上所有非必要岗位的能源，优先供给深空亚空间谐波侦测阵列和灵能信号溯源模块。我要知道格洛姆星及锈铁要塞方向每一丝不正常的能量涟漪来自哪里！”
“第二，启动‘净化协议-德尔塔’预备程序，匿名接入周边星域的帝国通讯网络及（有限的）灵能通讯节点，尝试反向追踪那些恶意弹幕和谣言的原始数据包。重点扫描带有奸奇特征的信息污染模式。”
“第三，”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心，“以‘异端行为监控与反制’为名，向审判庭内务部报备，我将启用一个……深度观察身份，尝试从目标内部获取更直接的情报。”
科沃斯惊讶地抬头：“深度观察身份？大人，您是要……”
卡利斯塔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调出了另一个私密界面，上面登录着一个不起眼的匿名Id。他看着那个Id，眼神复杂——那是混合了极度厌恶、一丝不易察觉的沉迷，以及此刻压倒一切的、名为“职责”的冰冷火焰。
“有时候，要净化污秽，你必须先靠近它，了解它，甚至……让自己身上也沾上它的气味。”他低声说，既像是对科沃斯解释，更像是对自己说服，“这个‘直播间’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和漩涡。常规的外部监控已经不够了。我需要一个能在里面‘看’，甚至能‘问’的身份。”
他关闭了私密界面，转向科沃斯，目光如炬：“同时，加大对外部物理威胁的监控。既然史拉格已经动手了一次，就不会轻易罢休。我怀疑，那罐被他们找到的‘瘟疫之源’，很快就会被用上。我们必须密切关注任何异常的疾病报告，尤其是与吱嘎粉丝群体相关的。”
“是，大人！”科沃斯立正，尽管内心波澜起伏，但对审判官命令的服从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卡利斯塔斯最后看了一眼主屏幕上吱嘎那张在回放中大笑的绿脸，手指在控制台上敲下最终的执行指令。
“混沌的阴影正在汇聚，科沃斯。而我们，将是帝皇投下的第一缕净化的光。”他的声音在机器的低鸣中显得格外冷硬，“哪怕这光，需要先照亮我自己灵魂中可能被玷污的角落。”
他决定，以那个匿名账号为掩护，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或打赏者，而要开始一次危险的、深入数据洪流内部的调查。他要找到那些“黑粉”和谣言的源头，哪怕那源头可能隐藏在最深的亚空间阴影里。
几分钟后，在“虔诚猎手号”高度加密的独立数据链路中，匿名Id【迷茫的帝皇之剑】悄然上线，其访问路径被层层伪装，最终汇入通往格洛姆星直播数据流的浩瀚信息海洋。
卡利斯塔斯（此刻暂时剥离了审判官的身份，以纯粹的数据猎手心态）操纵着这个账号，不再仅仅发送打赏或简单的评论。他开始有目的地捕捉、分析、追溯那些异常数据包的流动轨迹。他的虚拟触角沿着信息高速公路疾驰，穿过无数中继节点和混沌的噪音，逐渐逼近那些散发着奸奇恶臭的谣言源头。
他并不知道，在数据海洋的另一片阴影海域，一双闪烁着诡诈蓝光的“眼睛”，也刚刚完成了一次对史拉格的“指导”，正满意地巡视着自己搅动起的浑浊水流。当“迷茫的帝皇之剑”的追踪信号如同探针般刺入这片水域时，这双“眼睛”立刻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带着帝国灵能印记的“入侵”。
一场发生在无形数据空间中的、猎手与恶魔的第一次隔空交锋，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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