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孙传庭能力再强，在河南搞得风生水起，但只要他的改革一旦真正触及到士绅的根本利益——比如土地和税赋特权，必然会引起激烈的反噬。
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把已经吃到肚子里的肥肉再吐出来。
届时，来自朝廷内部的攻讦、地方势力的阳奉阴违，足以让任何有益的尝试寸步难行，甚至功败垂成。
同时，对于被外界视为心腹大患的明清结盟，张行内心并无多少波澜，更不会像普通民众或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明廷士绅那般视作灭顶之灾。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疥癣之疾，只能带来一时的困扰和压力。
大夏拥有的是体系性的领先，从军事组织、训练方法、武器装备、后勤保障到吏治民生、民心凝聚力，是全方位的超越。
如果紫禁城中的崇祯知道，他牺牲巨大政治声誉、甚至不惜找大臣背黑锅才勉强达成的联虏平夏之策，在张行眼中竟只是微不足道，不知会作何感想，是勃然大怒，还是深感无力与悲凉？
视线转回烽火连天的湖广前线。
由于副将杨正芳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执行总兵秦翼明的命令，归州城因此没有任何援兵。
城内仅有的守军是战力孱弱的卫所兵，以及知州何丰育临时拼凑的一些乡勇，得知援军无望，城内顿时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然而，知州何丰育却不敢降，他深知自己任上的所作所为——收受士绅贿赂，纵容甚至亲自参与侵吞民田，手下还有几条因催逼钱粮而间接导致百姓伤残甚至丧命的人命官司。
大夏军固然有优待俘虏的政策，但那是对普通士卒和清廉官员而言，绝不包括他这种劣迹斑斑、民怨沸腾的贪官污吏。
投降，对于他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三月十五日，这是一个决定归州命运的日子，刘心全统率的大夏水陆兵马，在彻底清除了主要障碍物后，庞大的战船舰队终于驶入了归州城下长江江面，进入了舰载重炮的有效射程之内。
归州治所位于后世湖北省宜昌市秭归县归州镇，这座古城背靠巍峨的卧牛山，面临浩荡长江，地势险要，素有三峡咽喉、西峡明珠之称。
归州城形状独特，宛如一个倒扣的葫芦，共有五个城门，其中鼎心门位于葫芦底部，与拱极门共同拱卫着归州城的北面。
不同于巴东县城的所处位置，战船火炮达不到射程，需要步卒上岸再使用火炮攻城，但归州州城可是直面长江，这就给了战船火炮发挥的机会。
在旗舰战船的指挥台上，刘心全望着近在咫尺的归州城头，语气平静地问道：“传令兵喊过话了？依旧不愿降？”
一旁的参将孙世培无奈回道：“回总兵，已经反复喊了几遍了，晓以利害，言明政策，可那何丰育铁了心，紧闭城门，毫无反应。”
毛先有紧跟道：“根据听风司此前搜集的情报，何丰育此人贪得无厌，在任期间大肆收受本地士绅财物，利用职权侵吞百姓田产，曾致数名反抗的百姓伤残。
以我大夏律法，他所犯之罪，足够判斩立决数次了，所以他不敢降，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曾经是明军将领，如今已归顺大夏的邓祖禹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惋惜说道，“在他之前的前两任知州，周昌期和阎炤，在士林和百姓中都颇有名声，尤其是阎炤阎大人，为官清廉之极，在任时对百姓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
可惜……这样的好官却被朝中奸佞弹劾去职，而接任的这何丰育，简直不堪入目，云泥之别！”
刘心全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管他此前如何，是清是贪，既然此地已到我火炮射程之内，他既不愿体面地投降，那我们就帮他体面。
邓总兵！传令各战船哨楼观测手，依据听风司提供的城防图，最后确认各自负责区域的射击角度和参数，确定后，旗舰旗语为号，各战船火炮立刻开炮！”
“得令！”邓祖禹抱拳领命，随即转身，对旗语兵下达了一连串清晰的指令。
只见各艘战船高大的观测哨楼上，经过严格训练的观测手们，利用千里镜观测，结合早已烂熟于心的城防图数据，开始进行最后的校准。
甲板上，炮手们迅速行动起来，操作着安装在可调节炮架上的火炮，粗重的炮管依据观测手报出的参数，进行着细微的方向和高低调整。
整个舰队虽然庞大，却忙而不乱，显示出极高的训练水平和协同能力。
“预备——”各舰炮长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放！”
随着旗舰上令旗猛地挥下，以及各舰炮长声嘶力竭的怒吼，十几艘战船甲板上喷射出耀眼的火光与浓密的硝烟！
声如惊雷，连绵不绝！数十枚沉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离开炮口，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精准地砸向归州城墙尤其是沙袋工事后方守军密集的区域！
尽管江面有轻微的颠簸，但超过八成以上的炮弹，都成功地命中了预设目标！
刹那间，归州城墙上砖石飞溅，沙袋破碎，木制的城楼被击中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隐藏在沙袋后的守军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一起被抛向空中，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城头！
大夏火炮之所以能在水流湍急、船体晃动的江面上依然保持惊人的命中率，首要原因就在于系统性的训练。
炮手不仅需要熟练掌握火炮操作，还需接受包括水上射击在内的多种复杂环境下的适应性训练。
其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湖广听风司人员冒着生命危险搜集并传回的精准情报。
归州城的城防布局、关键点位、兵力大致部署，早已被描绘成精确的图纸，送到了各镇将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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