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的光体,一粒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意识微尘,无声地穿过了血肉与断壁构成的废墟。
它没有重量,没有实体,不受物理法则的束缚。
腥臭的血雾无法阻碍它,扭曲的怨念无法侵蚀它。它只是一个纯粹的观察者,一个纯粹的意志延伸。
光体径直穿过那片由尸骸铺就的沼泽,最终抵达了战场的中心。
格斯就站在那里。
他单手将斩龙巨剑扛在肩上,黑色的翅膀在他身后缓缓扇动,卷起细微的气流,将周围弥漫的血雾与污秽隔绝在外。
光体悬停在半空,靠近了那道伟岸的身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那不是单纯的杀气,也不是狂暴的恶意。那是一种更为本质、更为深沉的力量波动。
如果说之前的格斯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么此刻的他,就是火山喷发后,冷却凝固而成的、漆黑而死寂的整座山脉。
力量并未消失,而是被收束、被压缩,沉淀在了他的身体深处。
小魔女的灵体能“看”到,无数细碎的、代表着怨念与诅咒的黑色能量丝线,正从脚下那些怪物的残骸中升腾而起,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源源不断地汇入格斯体内。
而他,只是平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那副覆盖全身的狂之铠甲,此刻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哑光黑色。其上繁复的纹路不再狰狞,反而透出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小魔女的光体,怀着一丝忐忑,缓缓地、试探性地向前飘去。
她伸出由光构成的“手”,轻轻触摸向格斯的肩甲。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
也没有被那股恐怖力量反噬的迹象。
她的光体,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铠甲的物理表层,进入了一个完全由意志和能量构成的奇异空间。
这里是……铠甲的内部?
不,更准确地说,是格斯先生的内心世界与狂之铠-甲的意志交融的领域。
小魔女看到了一幕足以颠覆她所有魔法知识的奇异景象。
这个精神世界的中央,盘踞着一头巨大无比的黑犬。
它的身躯由最纯粹的、凝如实质的疯狂与憎恨构成,每一根毛发都散发着足以扭曲现实的滔天恶意。仅仅是“看”到它,小魔t女的灵体就感受到了被撕裂般的剧痛。
这就是狂之铠甲的意志化身。
一个纯粹为了杀戮与毁灭而存在的深渊具象。
然而,就是这样一头恐怖的凶兽,此刻却温顺地趴伏在地上,巨大的头颅紧紧贴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类似讨好般的呜咽声。
在它的背上,正骑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等比例缩小的格斯。
一个由纯粹意志凝聚而成的小格斯。
他穿着和外界本体一模一样的黑色铠-甲,只是尺寸袖珍了许多。他一手抓着黑犬脖颈上浓密的鬃毛,另一只手则用力按着它的头颅,将这头象征着无尽疯狂的巨兽死死地压在身下。
黑犬每一次试图挣扎,每一次流露出暴虐的意图,都会被小格斯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头上。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就是最纯粹、最直接的暴力镇压。
“呜……”
黑犬发出一声委屈的悲鸣,彻底放弃了抵抗,服服帖帖,一动不动。
小格斯似乎察觉到了小魔女光体的到来。
他转过头,那张由意志构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甚至有些憨厚的笑容。
他朝着小魔女的光体,开心地挥了挥手。
那动作,仿佛在招呼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小魔女的灵体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格斯先生……把狂之铠-甲的意志……当成狗来驯了?
这头散发着滔天疯狂意念的恐怖黑犬,在小格斯的手中,竟然显得如此……温顺。
不,不是温顺。
是一种源于本能的、被彻底打服了的恐惧。
小格斯似乎觉得光看着不过瘾,他拍了拍身下黑犬的背,然后对着小魔女的光体,做出了一个“上来”的手势。
他甚至还指了指黑犬宽阔的后背,示意这里很宽敞。
这是在……邀请我共骑?
小魔女的意识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她看着那头散发着无尽疯狂与毁灭气息的黑犬,又看了看那个笑容灿烂的小格斯。
一种荒诞又神奇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小格斯鼓励的目光中,小魔女的光体迟疑着,缓缓飘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黑犬的背上。
就在她的灵体接触到黑犬的瞬间,一股磅礴、浩瀚、足以冲垮任何理智的疯狂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向她涌来!
那是亿万生灵在绝望中死去的哀嚎,是无尽杀戮中积累的血腥,是背叛与憎恨交织而成的最深沉的诅咒。
小魔女的灵体剧烈地闪烁起来,几乎要当场溃散。
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由意志构成的拳头,再次狠狠砸在了黑犬的头上。
咚!
小格斯冲着黑犬龇了龇牙,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那股冲击小魔女的疯狂念头,瞬间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黑犬甚至将自身狂暴的气息进一步收敛,生怕再惹怒背上的这个小祖宗。
小魔女的灵体稳定了下来。
她“坐”在黑犬的背上,感受着身下那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躯体,以及那股被强行压制住的、如同休眠火山般的恐怖力量。
这番体验,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神奇。
太神奇了!
她伸手,试探着摸了摸黑犬的鬃毛。那触感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反馈,冰冷、狂暴,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顺从。
小格斯看到她适应了,显得更加开心。
他甚至拍了拍黑犬的屁股,示意它跑两步。
黑犬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在这个精神空间里小跑起来。
小魔女的灵体随着它的跑动而上下起伏,感受着那股被驾驭的疯狂之力,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充斥了她的整个意识。
……
村庄入口。
小魔女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她的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白皙的小脸上泛起两团兴奋的红晕,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噗通,噗通。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搏动着。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数十米的距离,越过断壁残垣,死死地望向远处战场中心的那道黑色身影。
眼神中,不再只有担忧与敬畏。
一种混杂着崇拜、好奇与极度兴奋的光芒,在她的眼眸深处熊熊燃烧。
格斯先生……
格斯先生真的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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