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巨鬼断臂处喷涌的黑血，如同坏掉的水龙头般嘶嘶作响。
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一个念头，望着寺庙前那一黑一灰的身影。
“我的老天……”
“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怪物的手臂……就这么被砍下来了？”
村民们语无伦次，声音里混杂着极度的恐惧与初生的希望。
寺庙屋顶，塞尔比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深邃：“我早知道他们异于常人，但从未想过会到这种地步。”
小魔女史尔基紧紧攥着法杖，指节用力到发白。她又想到了那个无解的问题：不依靠魔术，不借助精灵，甚至没有任何仪式和咒文的痕迹，单凭血肉之躯，为什么这两个人类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这完全颠覆了她所学的一切。
战场中心，那头断臂的巨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吼，它俯下身，竟用仅剩的左手捡起了自己那条还在流血的巨大右臂，往肩膀的断口处按去。断裂的肌肉与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蠕动声，似乎真的要重新连接在一起。
浑身蒸腾着白色气雾的格斯绝不会让它得逞，一旦被它复原，这场战斗将变得更加艰难。他低吼一声，再度朝巨鬼冲去。
可他刚冲出几步，一道冰冷的声音便从半空中传来。
“格斯，小心！”
是高大宝。
他的提醒快如闪电，但攻击来得更快。一道凝如实质的浑浊水柱从侧面猛然轰至，格斯下意识回身横剑格挡。斩龙剑的剑身与水柱碰撞，竟发出了金铁交击般的巨响，一股沛然巨力将格斯魁梧的身躯整个击飞出去，在泥泞的地面上划出长长一道沟壑。
水？
格斯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看向攻击袭来的方向。河岸边，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新怪物。那东西半身浸在水中，长着马的轮廓，皮肤却滑腻如蛙，一双毫无生气的白色眼珠死死盯着战场，喉咙下青蛙般的鸣囊正有节奏地鼓动着。
它加入了战场。
“凯尔派！”寺庙顶上的史尔基看到此物，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失声尖叫起来。
“川马？就是那种会引诱旅人，在河里淹死他们的妖怪？”塞尔比高立刻追问。
“不是牛蛙是马蛙！”史尔基身旁的依芭蕾拉飞快地纠正道，小脸上满是焦急。
“为什么？不只有巨鬼，连中位灵格的凯尔派都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史尔基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恰在此时，天空飘落的雨点骤然密集起来。
“那家伙是什么鬼东西？怪物也会用魔法？”格斯从泥地里站起，吐出一口混着泥沙的唾沫，望向那只古怪的川马，“一个接一个的，这下子，小丫头你的护符可派不上用场了。”
“快躲开！”史尔基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她朝着下方的格斯和高大宝大喊：“凯尔派是强大的水妖！在雨中，它的力量会变得非常恐怖！它能轻易命令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低等水精灵！”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那只川马的鸣囊猛地一鼓，三颗高速旋转的水球凭空成型，呼啸着射向战场边缘几只犹豫不前的兽鬼。水球并未爆炸，而是在接触到兽鬼的瞬间化作一道道水鞭，将它们死死缠住，随即猛然向内收缩。只听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那三只兽鬼竟被活活挤压成了一团模糊的肉泥。
川马那双毫无生气的白色眼珠，死死锁定了高大宝手上那串念珠。珠子温润通透，散发着对妖物而言致命的诱惑，那是精纯到极致的生灵本源气息。
高大宝眼神一凝，明白了，这家伙是冲着他来的。
“凯尔派只服从欲望！它们会不顾一切地吞噬不常见的活人幽体来满足自己！”史尔基的声音通过心灵感应在众人脑中响起，她的思绪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慌乱，“情况非常不妙，不只是兽鬼，连巨鬼和中位灵格的凯尔派都出现了，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这只交给我。”
高大宝平淡的声音传入众人心中，不带一丝波澜。他丹田内的太上剑心缓缓旋转，刚刚消耗一空的太初母炁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滋生，转眼间便已恢复了一成有余。
“你太胡来了！那可是凯尔派！在雨中它的力量会……”史尔基激动地反驳。
“不必担心，”高大宝的声音打断了她，“这种东西，随手就能应付。”
话音未落，悬浮在半空中的高大宝缓缓抬起了戴着念珠的左手。
这个动作仿佛是一种挑衅，彻底激怒了河中的水妖。凯尔派看到高大宝不仅不逃，反而主动亮出“饵食”，喉下的鸣囊疯狂鼓动，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雨幕中，数十颗人头大小的水弹瞬间成型，每一颗都裹挟着污浊的河水与阴冷的水行魔力，尖啸着撕裂空气，从四面八方轰向高大宝。
“魑魅魍魉，安敢造次！”
高大宝目光一寒，身后的二十四道节气剑意锁链如活物般暴起。
面对铺天盖地的水弹，锁链并未猛烈撞击。其中一道赤红如火的“大暑”劫链迎上一颗水弹，链身热力勃发，水弹尚未触及便被直接蒸发成一团白汽。另一道冰蓝色的“大寒”劫链轻轻一绕，一颗高速旋转的水弹瞬间被冻成冰坨，无力地坠向地面。更有“白露”、“秋分”等数道锁链，以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精准穿刺，将水弹一一洞穿，化作漫天水雾。
一时间，高大宝周身水汽蒸腾，寒冰碎裂，场面混乱，他本人却衣角都未曾动摇分毫。
爆炸的余波和气流冲击着下方的战场，让防护罩内的村民们东倒西歪。
格斯却看都没再看那边一眼，只是朝地上啐了一口，双手重新握紧了斩龙剑的剑柄，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那头试图重新接续断臂的巨鬼身上。
这家伙出手了，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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