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
少女克雷特小心翼翼地从僧侣老人的怀里抬起头，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怯生生地看向四周，满地都是白色的骨骼碎片，混杂着泥土，被雨水冲刷着，狼藉一片。
再看向那两道身影，依旧挺拔地站在雨中，仿佛刚才经历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没事了。”高大宝转过身，对着克雷特温和地笑了笑，声音轻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
格斯收起巨剑，沉重的剑身被他随手扛在肩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走到高大宝面前，目光炯炯，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热切：“你很强！你的剑法，很奇特！”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最终只是重复了一句，“真的很奇特！”
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格斯很少对人产生信任感，但刚才高大宝出手的那一瞬间，剑光凛冽，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让他觉得这个人背后似乎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你也不差。”高大宝仔细端详着格斯，这才注意到他劲装下隐藏的伤疤，以及他空荡荡的左眼眶和右臂衣袖。即使是残缺之躯，格斯依然散发着强悍的气息，肌肉虬结，线条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高大宝心中暗自赞叹，这简直是天生的战士，体修的绝佳苗子。
“真是太感谢你们二位了！”僧侣老人快步走过来，双手合十，对着高大宝和格斯深深鞠躬，“要不是两位侠士出手相助，我们父女今天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变成这些骷髅的同伴了！”
他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凡事皆有因果。”高大宝淡淡一笑，语气平静而自然，“你们父女冒着大雨接济我，这是因。我出手帮你们解决骷髅，保住你们性命，这是果。如今骷髅已灭，我们也算因果两清了。”
“好一个因果两清！”格斯眼神一亮，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他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似乎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清晰地阐释因果。一直以来，他都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和仇恨，挣扎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高大宝这番话，仿佛一道清风拂过，让他心中略微感到一丝轻松。
就在这时，四周的树林中再次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呢喃声，如同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用的……你跑不掉的……”
“无论你到哪里……我们都存在着……”
“我们一直在你身边……你逃不掉的……”
“你的心，你的肉，你的骨……都是我们的东西……”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要钻入人的脑海，啃噬人的灵魂。
“呱噪！”高大宝眼神一冷，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他对着虚空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那些呢喃声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斩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雨水敲打树叶的沙沙声。森林重新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格斯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高大宝，眼神中充满了探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实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众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地的行李，重新坐上马车。车轮再次碾压着泥泞的地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经过刚才的战斗，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克雷特紧紧依偎在僧侣老人身边，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恐。
小精灵也安静了下来，翅膀无力地耷拉着，似乎也被刚才的景象吓坏了。
只有格斯，闭目养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或者，早已习以为常。
接下来几日，笼罩格斯周身的阴霾竟奇迹般消散了，那些如影随形的恶灵也偃旗息鼓不再出现。
这难得的平静让格斯有些意外，甚至感到一丝不真实。
他每日与高大宝在空旷处进行简单的切磋。
说是切磋更多是高大宝单方面的剑术展示，格斯则以巨剑回应，沉重的剑刃裹挟着呼啸风声，每一次碰撞都带着山崩地裂般的气势。
巴克妖精扑闪着翅膀，和克雷特一起坐在远处观战，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点，少女细心地准备了擦汗的毛巾和自酿的果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这几日，是格斯记忆里少有的轻松时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舒缓。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宏伟的白色教堂前，这里是附近最大的教会也是僧侣老人此行的目的地。
克雷特眼眶微红不舍地与高大宝和小精灵告别，僧侣老人则再次向两人表达了真挚的谢意。
格斯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的身影消失在教堂大门后沉默不语。
他似乎不习惯这种温情脉脉的场面。
三人再次踏上旅途。
走了许久，格斯才开口，语气依旧冷硬，“为什么要跟着我？我是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人。”
这不是疑问，而是一种近乎诅咒般的宣告。
“你是被这世界因果缠绕之人。”高大宝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解开你身上的因果，对我的剑法精进大有裨益。”他坦诚得近乎直白，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我能看到你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因果线，它们如同锁链，将你牢牢束缚。那些恶灵，也是因果的具象化体现。”
高大宝对格斯的遭遇并非单纯的好奇更多的是一种剑道上的求索。
格斯身上的因果之力，对他而言，是难得的磨砺剑心的机会。
格斯闻言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他似乎没想到高大宝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他审视着高大宝，企图从那双平静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捕捉到一片清澈，以及一种近乎执着的坚定。
格斯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扛起巨剑继续向前走去。
他早已习惯了被命运捉弄，也不在意多一个同行者。
前方出现一座城镇，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城镇广场上人头攒动，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子，人们神色各异，有麻木，有恐惧，也有隐隐的兴奋。
高高的处刑台上，一名身穿囚衣的女子跪在中央，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依旧能看出她姣好的面容。刽子手手持巨斧，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如同一个冰冷的雕塑。
“异端！邪教徒！”高台上，一个身穿华服的审判者正声色俱厉地宣判着女子的罪状，“她传播邪教，蛊惑人心，罪大恶极！今日在此处刑，以儆效尤！”
女子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辩解“我不是！我不是邪教徒！我是被冤枉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淹没在审判员慷慨激昂的训斥声中。
没有人相信她，或者说，没有人敢相信她。
刽子手举起巨斧，阳光下，锋利的斧刃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女子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巨斧落下，沉闷的声响伴随着鲜血飞溅，女子的头颅滚落在地，无头的尸身颓然倒下。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随即又迅速安静下来，仿佛生怕引火烧身。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战战兢兢地登上高台，来到领主身旁，低声耳语，“大人，最近是不是有些过火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了，这样下去恐怕法王陛下那边？”老者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不安。
领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肥胖的脸上满是不屑，“法王陛下？不用在意！这些都是为了净化领地，为了让民众免受邪教徒的蛊惑！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通通抓起来！一律以邪教徒之名论处！”
他自鸣得意，仿佛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民众的安宁。
就在领主还在高台上夸夸其谈，沉浸在自我营造的“神圣”氛围中时，人群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弯腰捡起了地上那颗血淋淋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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