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如期而至，裹挟着连绵的秋雨，将林北大学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蒙之中。气温骤降，校园里行走的人们都裹紧了外套，步伐匆匆。
然而，周六的清晨，雨竟奇迹般地停了。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漏下几缕稀薄却珍贵的阳光，空气被洗刷得格外清冽，带着泥土和落叶潮湿的芬芳。
“哥，今天天气好像不错！”白玉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湿漉漉却映着微光的地面，语气里带着跃跃欲试的惊喜。他被连绵的阴雨困在室内好几天，早已闷得发慌。
白羽走到他身边，看向窗外。雨后初霁，阳光虽不猛烈，却足够驱散连日的阴郁。他能理解玉儿想出去走走的心情。
“想去哪里？”他问，声音温和。
白玉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我们去后山那条小路好不好？雨后的空气肯定特别好，而且这个时候，银杏叶应该黄得最好看了！”
那是他们之前约定过，等他脚好了要一起去的地方。
白羽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们去。”
两人穿上稍厚的外套，围上同款不同色的围巾——这是白玉之前逛街时执意要买的。走出宿舍楼，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雨后特有的干净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后山的小路果然如白玉所料，静谧而美丽。雨水冲刷过的石板路泛着深色的光泽，两旁高大的银杏树已是满树金黄，如同燃烧的火焰。偶尔有风吹过，金黄的叶子便簌簌飘落，如同下了一场绚烂的雨，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鸟鸣偶尔划破寂静。
白玉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欢快地走在前面，时不时蹲下去捡起一片形状完美的银杏叶，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然后献宝似的跑回来递给白羽看。
“哥，你看这片！像不像一把小扇子？”
“这片脉络好清晰！”
“哇，这片金黄金黄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他的笑声清脆，在空旷的山路上回荡，惊飞了枝头歇息的鸟儿。
白羽跟在他身后，步伐稳健从容。他看着弟弟雀跃的背影，看着他被阳光和金黄树叶映衬得更加白皙剔透的侧脸，看着他回头时那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心中那片名为“幸福”的湖泊，被投入一颗颗石子，漾开层层叠叠温暖的涟漪。
他的脚踝踏在坚实的、铺满落叶的路面上，每一步都带来踏实而愉悦的回馈。伤痛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情，被这秋日的美景和身边人的笑声，冲刷得模糊而遥远。
“玉儿，慢点，路滑。”他忍不住出声提醒，语气里却带着纵容。
“知道啦！”白玉嘴上应着，脚步却依旧轻快。他跑回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白羽的胳膊，将身体的少许重量倚靠过去，与他并肩而行。
“哥，这里真好看。”他小声感叹，脑袋微微歪着，靠在白羽的肩膀上，“比在窗户里看着好看多了。”
“嗯。”白羽应着，感受着臂弯里传来的温度和重量，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去落在白玉银色发顶的一片金黄银杏叶。
动作自然，带着无需言说的亲昵。
白玉感受到他的动作，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冰蓝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
他们沿着小路慢慢走着，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共同拥有的秋日时光。偶尔交谈几句，内容无关紧要，更像是为了确认彼此的存在。
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坡地，可以俯瞰到大半个笼罩在淡金色阳光下的校园。
两人停了下来。
白玉松开挽着的手，跑到前面，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然后转过身，面对着白羽，笑容明亮得晃眼。
“哥！感觉所有不好的事情，真的都过去了！”他大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新生的力量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白羽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的、仿佛发着光的轮廓，看着他眼中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快乐。
是啊，都过去了。
阴霾，疼痛，恐惧，挣扎。
都被留在了那个潮湿黑暗的过去。
此刻，站在阳光下的，是重获新生的他，和始终陪伴在侧、笑容依旧灿烂的玉儿。
他走上前，来到白玉面前。
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捧住了弟弟微凉的脸颊。
白玉微微一怔，随即顺从地仰起脸，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白羽专注而温柔的脸庞，以及他身后那片蔚蓝高远的秋日晴空。
白羽低下头，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落在了白玉光洁的额头上。
带着阳光的温度，和秋叶的静美。
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烙印在彼此心间。
白玉闭上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他感受着额头上那片刻的、却仿佛永恒停留的温热触感，心中被巨大的、满溢的幸福感填满，几乎要落下泪来。
风，轻轻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他们身边盘旋飞舞，如同金色的祝福。
阳光正好，秋色正浓。
而他们，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最好的自己，和共同拥有的、无限可能的未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牵着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白玉紧紧握着白羽的手，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永远镌刻在掌纹里。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投射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路上，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定格了这个秋天，最温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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