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终于在烈风一声“解散”中结束。
白羽几乎是立刻撑着膝盖，弯下腰，剧烈地喘息起来。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下颌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印记。右脚踝处，那阵被强行压下的刺痛感，在精神松懈的瞬间，变得格外清晰。
白玉第一时间凑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冰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未散尽的担忧和后怕。“哥，我们马上去医务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没那么严重，”白羽试图直起身，却因为脚踝传来的力道不均而微微晃了一下，他吸了口冷气，“先回宿舍，喷点药看看。”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大概率是韧带过度疲劳，并非结构性损伤。去医务室无非也是冰敷和休息，他不想再兴师动众。
“不行！”白玉难得态度强硬，抓着他胳膊的手收紧，“你刚才脸色都白了！”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
“储物柜，第二格。”
是凌雨。他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自己的运动包，目光平静地落在白羽汗湿的脸上，又扫过他下意识不敢完全承重的右脚。
白羽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训练前凌雨那句看似随意的提醒。
他竟然……一直记得。
凌雨说完，并没等白羽回应，只是对白玉微微颔首，便转身率先朝更衣室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直，步伐稳定，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顺手为之。
凌风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白羽的状况，眉头拧着，直接道：“别逞强。我背你回去？”
“不用，”白羽连忙拒绝，被凌风背回去的场景实在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范围，“扶着就行，我能走。”
最终，是白玉和凌风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白羽，慢慢走回了宿舍。
凌雨则走在前面，步伐不疾不徐，却始终保持着领先他们几步的距离。
回到404宿舍。
白羽被安置在床上，右腿被小心地抬高，垫上了枕头。
白玉立刻蹲下身，要去脱他的鞋袜检查。
“我自己来。”白羽按住他的手。
白玉抬头看他，眼神执拗。
白羽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白玉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当袜子褪下，露出微微泛红、比左脚踝略显肿胀的右脚踝时，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都肿了……”他声音哽咽，手指悬在空中，不敢触碰。
“运动后的正常反应，休息一下就好。”白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这时，凌雨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从球场储物柜取来的、那瓶崭新的冷冻喷雾，还有一卷弹性绷带。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东西递给白玉。
白玉接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谢谢凌雨哥。”
凌雨“嗯”了一声，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白玉显然有些手忙脚乱，他拿着喷雾，却不太确定该如何正确使用。
“我来吧。”
凌雨忽然开口。他上前一步，从白玉手中自然地接过喷雾和绷带。
然后在白羽床前半蹲下来。
这个举动让白羽和白玉都愣住了。
凌雨……要亲自帮他处理？
凌雨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白羽的脚踝上。他先是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按压了几个点，询问白羽疼痛的具体位置和程度。他的手法专业而稳定，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
确认了情况后，他拿起冷冻喷雾。
“会有点冰，忍一下。”他抬头看了白羽一眼，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白羽点了点头。
冰冷的喷雾接触到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让白羽下意识地肌肉收缩。
凌雨的手却稳稳地扶着他的小腿，另一只手均匀地喷洒着。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碰却很有分寸，避开了最疼痛的区域。
喷完喷雾，他又熟练地用弹性绷带进行“8”字缠绕加压包扎，动作流畅利落，比校医的手法也不遑多让。
整个过程，他都很沉默，只有必要的几句指令和确认。
白玉蹲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对凌雨的感激和依赖。
凌风则靠在门框边，抱着手臂，看着自己弟弟这难得一见的“服务”场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深邃。
处理完毕，凌雨站起身，将剩下的喷雾和绷带放在白羽床头。
“24小时内，间断性冰敷，每次15分钟。抬高患肢，避免承重。”他语气平稳地交代着注意事项，像是在复述医学教科书，“明天如果肿胀没有缓解，或者疼痛加剧，必须去医务室。”
“我知道了，谢谢。”白羽看着他，真诚地道谢。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触动。
凌雨没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便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桌，仿佛刚才那个蹲在地上为人细心处理伤口的不是他。
宿舍里安静下来。
窗外，天色已经暗沉，华灯初上。
白玉去打来一盆温水，用毛巾浸湿拧干，小心地替白羽擦拭着脸颊和脖颈上的汗水。他的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心疼。
“哥，以后训练不要那么拼了……”他小声嘟囔着，带着恳求。
白羽握住他忙碌的手，掌心传来弟弟略低的体温。
“玉儿，”他低声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有些路，必须要走。有些坎，必须要过。我不能因为害怕再次受伤，就永远停在原地。”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就像……我一直会在你身边一样。”
白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里瞬间弥漫起一层水汽。他反手紧紧握住白羽的手，用力点头。
“嗯！”他重重地应道，将所有未尽的言语都融入了这个简单的音节和交握的双手之中。
凌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宿舍，或许是去食堂或者处理别的事情。
凌雨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安静的侧影。他没有戴耳机，也没有看书，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单纯地放空。
他没有参与白羽和白玉的对话，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守护。
白羽靠在床头，感受着脚踝处冷冻喷雾带来的冰凉麻木感，看着身边为他忙碌的弟弟，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沉静的舍友。
心中那片因训练挫折而泛起的波澜，渐渐平息。
疼痛依旧存在。
前路或许仍有挑战。
但此刻，在这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宿舍里，他被一种坚实而具体的安全感包围着。
这种安全感，来自于掌心真实的温度，来自于无声却可靠的支撑。
它让他相信，无论脚踝是否会留下旧患，无论未来赛场上面临何种强敌，他都有勇气和力量去面对。
因为，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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