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
那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像有人用指甲猛地划过玻璃，瞬间割断了所有欢呼。
刚刚还沸腾的空气骤然冷却，每一个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报告！东北方向……发现……三个高速目标！”
雷达兵的声音完全走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是在尖叫。
林凡一把将他推开，双眼死死钉在雷达屏幕上那三个绿色的光点。
品字形攻击编队。
时速超过五百公里。
航线笔直，杀气腾腾，目标明确得不留任何想象空间。
“鬼子的战斗机。”林凡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距离，五十公里！目标，‘天火’！”
轰！
李云龙的脑子嗡的一下，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刚刚破壳的雏鹰，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片天空，猎人的枪口就已经顶在了它的头上。
首飞，即是死战！
“他娘的！”
李云龙的眼球瞬间布满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暴怒与惊骇的赤红。
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通讯兵的领子，脖颈上青筋虬结。
“马上联系高翔！让他回来！马上给老子回来！”
“来不及了。”
林凡的话语里没有情绪，却让所有人的心直往下沉。
“五十公里，对方五六分钟就能接触。我们正在爬升，速度不够，现在掉头就是活靶子。”
“那怎么办？！”孔捷急得满头大汗，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脸色煞白，“就这么看着？眼睁睁看着？”
丁伟死死攥着拳，一言不发，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出卖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冒出的同一个念头。
三对一。
对方是成熟的制式战机和经验丰富的飞行员。
高翔驾驶的，是一架刚出厂、连武器系统都没校准过的原型机！
这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赵刚攥紧了手里的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那纸张的温度仿佛在灼烧他的掌心。
“政委，如果我回不来……”
高翔平静的话语，此刻在他脑中疯狂回响。
绝望，如涨潮的海水，迅速没过了指挥中心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片死寂里，李云龙突然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挣脱了恐惧的束缚。
他一把抢过通讯兵手里的送话器，动作粗暴得几乎要将线路扯断。
他没有下达任何战术指令，只是将送话器狠狠抵在嘴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冰冷的金属，发出了来自胸膛最深处的咆哮：
“高翔！”
“你他娘的听得见吗！”
“给老子干掉他们！！！”
“打坏了！打坏了老子再给你造一架！”
“你要是回不来，老子亲自带人去给你收尸，再给你造十架、一百架，把小鬼子的飞机全都给你打下来陪葬！”
“给老！子！干！”
那声音，粗野，狂暴，不讲道理。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指挥中心里那层名为绝望的薄冰！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丁伟和孔捷猛地抬头，看向李云龙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
是啊！怕个球！
咱们八路军，什么时候不是在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
……
万米高空。
“天火-01”的座舱内，李云龙那混着巨大电流杂音的咆哮，清晰地灌入高翔的耳中。
高翔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酣畅淋漓的弧度。
他没有回应。
只是伸手，轻轻关闭了通讯。
他需要绝对的专注。
前国军王牌飞行员的血，在这一刻彻底沸腾。
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兴奋。
他轻轻拍了拍面前的仪表盘，像是在安抚一头即将出笼的猛兽。
“伙计，醒醒，来活儿了。”
他的目光越过机头，看向天际线上那三个越来越清晰的小黑点。
日本陆军航空队的“一式战斗机”，隼。
以机动性见长的轻型战机。
老对手了。
高翔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大脑在瞬间完成了战力评估。
论盘旋，这架脱胎于“雅克”设计的飞机机体更重，跟“隼”玩狗斗，是找死。
但是……
高翔的右手轻轻搭在节流阀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
这颗心脏，可比“隼”的强壮太多了！
他猛地向前一推节流阀，同时向后轻拉驾驶杆！
“嗡——！”
身下的“天火-01”发出一声更为高亢的咆哮，机头悍然上扬，以一个近乎野蛮的角度，朝着更高处的天空，疯狂垂直爬升！
这，就是林凡和工程师们用那批珍贵的钨铬合金，压榨出的全部潜力！
极致的爬升率！
地面指挥中心。
所有人都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天空。
他们看到，那三个黑点拉着三道白烟，像三支利箭射向那个孤独的银点。
而那个银点，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它不逃，不迎击，而是……一头扎向了更高处！
“他在干什么？！”孔捷失声喊道。
只有林凡，瞳孔骤然一缩。
“他在抢占高度……他在抢占能量优势！”
天空中。
日军长机飞行员木村宏，轻蔑地看着那架正在垂直爬升的银色飞机。
“愚蠢的支那人，以为飞得高就安全了吗？”
他通过无线电下令：“两翼散开，包抄上去，把它给我逼下来！”
“哈伊！”
两架僚机立刻脱离编队，划出巨大的弧线，企图从左右切断“天火”的爬升路线。
然而，他们惊骇地发现。
那架不明型号的飞机，爬升速度快得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从他们的视野里，变成了一个悬在头顶上方，刺眼的光点！
它钻进了云层！
不，它穿透了云层！
它把自己挂在了太阳的方向！
木村宏心中警铃大作，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让他根本看不清上方的任何东西。
“小心上方！”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晚了。
高翔驾驶着“天火”，从太阳的光晕中骤然现身，如同一只从天而降的猎鹰，带着尖啸，悍然俯冲！
速度！
极致的速度！
重力势能在此刻完全转化为动能！
“天火-01”的机身在高速中剧烈蜂鸣，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但高翔的表情，平静如水。
他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右下方那架日机毫无防备的背影。
八百米。
六百米。
四百米！
就是现在！
高翔的手指，狠狠按下了红色的发射按钮！
“哒哒哒哒哒——！”
机头两侧，两门20毫米航炮，第一次在实战中怒吼！
两条由曳光弹组成的炽热火链，精准地划破长空，瞬间抽打在那架日机的左翼和机身上！
“轰！”
没有挣扎，没有惨叫。
那架“隼”式战斗机，凌空炸成一团巨大的、绚烂的火球！
无数燃烧的碎片，在蓝天中四散飞溅。
首战！
首杀！
指挥中心里，通过高倍望远镜目睹了这一幕的战士，在呆滞了整整三秒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
“打中了！！”
“打下来了！！！”
李云龙一把扔掉望远镜，狠狠一拳砸在栏杆上，那金属栏杆被他砸得嗡嗡作响。
他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泪。
“好！好！好！高翔！你他娘的是个爷们儿！”
天空中，战斗仍在继续。
击落一架敌机后，高翔没有丝毫恋战，猛地一拉操纵杆，利用巨大的动能优势，再次呼啸着冲上高空，将剩下的两架日机远远甩在下方。
他绝不进入对方擅长的盘旋战。
用自己最强的优势，去攻击敌人最弱的地方。
这就是能量战！
剩下的两架日机彻底懵了。
他们像两只无头苍蝇，疯狂盘旋，试图找到那个神出鬼没的对手。
木村宏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是什么飞机？帝国的数据库里，根本没有这种型号！
这恐怖的爬升率，这凶猛的火力！
突然，僚机的惊呼从无线电里传来：“长官！他在你后面！”
木村宏猛地回头。
那架银色的魔鬼，不知何时，已再次占据高位，如幽灵般死死咬住了他的六点钟方向！
“混蛋！”
木村宏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拼命推杆，试图用一个滚转摆脱锁定。
但“天火”的速度太快了！
高翔的眼神冷酷如冰，稳稳套住准星，再次按下了发射钮。
“哒哒哒哒！”
火蛇再临。
炮弹精准地撕裂了木村宏的座舱。
那架“隼”式战斗机拖着一道黑烟，螺旋着，一头扎向了晋西北连绵的群山。
最后一架日机飞行员彻底崩溃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机在几十秒内被屠杀，那架银色飞机在他眼里，已是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
他丧失了所有斗志，调转机头，拼命向东北方向逃窜。
想跑？
高翔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轻轻一推节流阀，“天火”发出一声欢快的轰鸣，轻而易举地追了上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
在距离基地三十公里外的空域，第三团火球，在蓝天中轰然炸开。
……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那个银色的光点，在天空中优雅地划出一道胜利的弧线，开始返航。
赢了？
三比零？
干净利落的完胜？
李云龙的嘴唇哆嗦着，想骂一句“他娘的”，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丁伟和孔捷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震撼，和一种近乎虚幻的狂喜。
当“天火-01”带着几处不算严重的弹孔，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时，整个基地，再次沸腾！
这一次的欢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疯狂，更加歇斯底里！
高翔推开座舱盖，脱下飞行头盔，呼吸着胜利的空气。
他走下舷梯，无视了那些冲上来想把他抛向天空的战士，径直走到李云龙面前。
他站得笔直，并拢双脚，抬起右手，对着这个满脸泪痕、脏话连篇的泥腿子团长，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报告团长！”
“‘天火-01’号，击落敌机三架，幸不辱命！”
与此同时。
华北方面军，北平，总司令部。
一名日军参谋神色慌张地冲进冈村宁次的办公室，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司令官阁下！刚刚收到关东军航空队急电！”
“派往晋西北进行武装侦察的木村飞行中队……玉碎！”
“什么？！”冈村宁次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根据……根据他们最后发回的断续电文……他们遭遇了一架不明型号的……高性能战斗机……”
“并且……全军覆没！”
冈村宁次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缓缓走到巨大的军用地图前，目光死死钉在晋西北那片区域，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杀机。
一个能全歼“隼”式战斗机中队的神秘对手。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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