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空气死寂。
传送门溃散的最后一缕光屑，如同烧尽的纸钱，在粘稠的海风中无声飘落。
前方，珊瑚屿沉默地矗立，那些扭曲、瑰丽而又死气沉沉的珊瑚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少苒站立过的地方，空空如也。
没有空间波动的残留，没有能量爆发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丝气息遗留。
她就那样，在光芒彻底敛去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从世界上轻轻抹去，干净得令人心头发寒。
少渊僵立在原地，瞳孔骤缩。
他死死盯着那片虚空，仿佛要用目光将消失的人重新钉回现实。
胸腔里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窜起，堵在喉咙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拳头在身侧攥紧，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脆响，手背上青筋虬结，几乎要破皮而出。
少苒……在他眼前……不见了。
这个认知带着冰冷的倒刺，狠狠扎进他的脑海，搅动着理智的壁垒。
“没留下任何踪迹。”他的声音响起，硬得像被海水浸透又冻僵的礁石，每个字都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旁边的慕祁云脸色同样难看，老旧的龟甲盾悬浮在他身侧，散发出微弱的、不安的光芒。
他的眼睛扫视着四周，神识如同最细密的网铺开，感知着每一寸空间，每一丝能量流动。
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珊瑚屿本身那混乱、污秽而又带着某种古老沉寂的气息，以及……空无。
“不是空间转移，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慕祁云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更像是……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直接剥离了出去。连同她存在的一切印记，都被暂时……或者说永久地，从这片空间擦除了。”
“擦除？”少渊猛地转头，眼中是几乎要溢出的赤红，“谁能做到？在这种地方？在她刚刚启动传送门之后？”
他的质问如同砸在岩石上的浪花，得不到任何回应。
慕祁云沉默着，他也无法理解。
这种手段，超出了他对力量认知的范畴。那绝非寻常修士，甚至绝非寻常上古遗族所能为。
“找。”少渊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他不再停留，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凌厉的流光，直接冲向珊瑚屿上空。
他没有盲目乱闯，而是沿着之前少苒与他们分别时，可能行进的路线，一寸寸地搜寻过去。
神识如同梳子般犁过下方的珊瑚丛林，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任何一点可能的空间褶皱。
慕祁云叹了口气，知道劝阻无用，也只能催动龟甲盾，跟了上去。
重点感知着那些可能存在隐秘结界、或者空间结构薄弱的地点。
珊瑚屿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诡谲。
畸变的珊瑚形态千奇百怪，有些如同凝固的惨叫，有些则像是某种巨大生物体内蠕动的器官。污浊的海水在这里流动缓慢，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偶尔能看到一些被深渊气息彻底侵蚀、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海兽残骸，但它们显然并非导致少苒消失的元凶。
少渊的速度极快，身影在嶙峋的珊瑚间穿梭，带起一道道急促的水流。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搜寻的范围不断扩大，却始终一无所获。
没有战斗痕迹，没有挣扎迹象，没有残留的力量气息……什么都没有。
少苒的消失，干净得就像一场幻觉。
“大少爷，冷静点！”慕祁云的声音透过水流传来，带着一丝凝重，“这样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若对方真有那般手段，岂会留下明显痕迹？”
少渊猛地停在一块形如鬼爪的巨大珊瑚顶端，水流在他周身激荡。
他背对着慕祁云，肩膀微微起伏，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慕祁云说得对，但他无法停下。一旦停下，那噬骨的无力和焦灼就会将他吞噬。
“她身上还有伤。”少渊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如果对方是冲着她身上的碎片来的。她一定还活着，至少在得到碎片之前。”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支撑自己不立刻崩溃的念头。
慕祁云来到他身边，看着少渊紧绷的侧脸和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睛，心中暗叹。
他何尝不焦急？少苒是族群的希望，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若是冲着碎片而来，或许……我们可以从碎片本身入手。”慕祁云沉吟道，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珊瑚屿，“密钥碎片之间，或许存在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共鸣。或者，此地……这片被深渊侵蚀、却又残留着古老建木生机的诡异之地，本身是否就与密钥有关？”
少渊猛地转头，看向慕祁云，“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慕祁云摇头，“但继续这般无头苍蝇般搜寻，绝非良策。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或许……可以尝试强行激发一枚碎片，看看能否引动另一枚的回应？或者，探查这片珊瑚屿的核心，哪里残留的建木生机最为浓郁，或许隐藏着线索。”
强行激发碎片，风险极大，可能引来更不可测的后果。
探查珊瑚屿核心，同样危机四伏，那里是深渊气息与建木生机冲突最激烈的地带，谁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少渊几乎没有犹豫。
“我去核心。”他声音斩钉截铁，“你在此尝试激发碎片感应。若有异动，立刻传讯。”
他将一枚刻有简易传讯符箓的玉珏塞给慕祁云，不等对方回应，身形已然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珊瑚屿那最为混乱、能量波动也最为强烈的中心区域疾射而去。
慕祁云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珏，又望向少渊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忧虑。
他知道，此刻的少渊，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任何关于少苒的线索，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会让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他只希望，这孤注一掷的探寻，带来的不是更深的绝望。
慕祁云收敛心神，寻了一处相对稳固的珊瑚礁盘膝坐下，将那枚属于他们的密钥碎片置于掌心，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自身法力，尝试与之沟通、共鸣。
而破败的珊瑚屿深处，那光暗交织、生机与死寂疯狂冲突的核心地带，少渊的身影，已然义无反顾地没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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