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码头的夜色，被江雾裹得密不透风。三更时分，三艘乌篷商船划破江面的寂静，船身贴着码头的石阶缓缓停靠。为首的商船船尾，老鬼扶着斑驳的船舷，锐利的目光扫过码头两侧堆叠的漕粮麻袋，确认暗处没有异常后，才对身后的护卫比了个手势。他袖口的玄鸟纹布巾，在夜风中一闪而逝——这是与接头人约定的暗号。
“动作快些，半个时辰内必须卸完。”老鬼压低声音，指尖叩了叩船舱木板。舱内整齐码放着数百个竹盒，盒中雪晶盐的莹白光泽，透过竹缝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这些盐是从黑石湾盐场秘密运出的第一批大宗货，只要顺利转交润州的牙人，便能顺着江南的商道，铺满苏杭的富商宅邸。
然而，就在第一个竹盒刚被搬上码头的平板车时，一阵铁器摩擦的冷响突然从货堆后传来。老鬼心头一紧，猛地拔出腰间短刃，厉声喝道：“谁在那里？”话音未落，数十条黑影如鬼魅般从漕粮麻袋后窜出，手中的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寒芒，瞬间将商船与装卸的伙计团团围住。
为首的疤脸刘掂了掂手中的鬼头刀，刀疤从左眼斜划至下颌，随着他的狞笑微微扭曲：“奉了上峰命令，稽查私盐！船上的人都给我老实点，敢反抗，别怪老子刀不留情！”他身后的漕帮弟兄齐齐向前一步，刀刃直指商队众人，眼中满是对齐家许下的万两白银的渴望。
老鬼瞳孔骤缩，瞬间明白行踪已然暴露。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悸，缓步走到船头，双手摊开示意没有敌意：“这位舵主，我们是‘天下第一楼’的商队，持有户部签发的路引，运输的是海外香料，并非私盐。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围堵，怕是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疤脸刘嗤笑一声，挥刀指向船舱，“是不是私盐，老子搜过便知！兄弟们，给我冲，搜出私盐，每人赏银五十两！”漕帮众人轰然应和，举着刀便朝着船舱涌去。
“按第二方案行事！护住船舱！”老鬼低喝一声，短刃在手中划出一道寒光。船上的护卫瞬间动了起来，他们皆是青鸾按张枫亲卫标准训练的死士，虽只有二十余人，却迅速结成防御阵型，手中的钢刀与漕帮的武器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瞬间划破了码头的寂静。
漕帮人多势众，悍不畏死，如潮水般一次次冲击护卫的防线；商队护卫则配合默契，刀刀直指要害，每一次挥刃都能逼退数名敌人。老鬼亲自守在船舱入口，短刃翻飞间，已划伤两名漕帮汉子的手腕。可漕帮的援手源源不断从黑暗中冒出，眼看护卫们的衣衫渐渐被鲜血浸透，防线开始出现松动。
“快！点燃信号焰！”老鬼嘶声喊道。两名护卫立刻抽身奔向船尾，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焰火筒，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咻——”一道赤红的焰光猛地窜向夜空，在江雾中炸开一朵耀眼的花火，这是求援的信号，更是通知后续线路立刻切断的警示。
疤脸刘见此情景，脸色骤然一变。他没想到对方竟有求援手段，若是拖延下去，恐生变故。“都给我拼命上！谁先攻进船舱，赏银加倍！”他挥刀劈开一名护卫的刀势，一脚将人踹进江中，亲自带头朝着船舱冲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码头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清脆的铜铃与厉声呵斥：“官府办案！所有闲杂人等立刻放下武器！违令者，以拒捕论处！”一队身着捕快公服的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墨莺一身劲装，手中高举着鎏金钦差手令，眼神如冰刃般扫过混乱的码头。
漕帮众人瞬间僵在原地。他们敢劫商队、贩私盐，却绝不敢对抗持有钦差手令的官府人马。疤脸刘看着墨莺手中那枚刻着“钦差大臣”的令牌，额角渗出冷汗——齐家只说让他劫走雪晶盐，可没说对方竟与钦差有关！
“撤！”疤脸刘咬牙吐出一个字，狠狠瞪了老鬼一眼，带着手下如丧家之犬般钻进码头深处的小巷，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墨莺没有下令追击，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老鬼身边，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与散落的竹盒：“伤亡如何？货物损失多少？”
“弟兄们伤了七个，死了三个。”老鬼声音沙哑，指了指完好的船舱，“大部分雪晶盐还在，只是被劫走了十几盒，装卸的伙计也跑了几个。”
墨莺点了点头，立刻吩咐手下：“先救治伤员，清点剩余货物，再让人去安抚跑掉的伙计，若有泄密者，按规矩处置。”她俯身捡起一盒掉落的雪晶盐，指尖捻起一粒，莹白的盐粒在月光下泛着光，“这是第一场正面冲突，齐家和漕帮绝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运输，必须更加谨慎。”
三日后，密信送到了正在北疆行军的张枫手中。他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就着烛火读完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眼底却翻涌着风暴。“齐万年倒是比我想的更急躁。”他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点燃，看着信纸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来人。”张枫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命令给青鸾，所有运输线路转入地下，改用夜行商队与隐秘水道，护卫力量加倍。另外，让‘天下第一楼’放出消息，雪晶盐将在金陵、临安增设售卖点，价格再降一成。”
亲卫领命而去，营帐内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光影。张枫走到帐边，望着北疆漫天的星辰，低声自语：“既然已经撕破脸，那这滩死水，就该彻底搅浑了。”他要让雪晶盐如漫天飞雪，铺满江南的每一处角落，成为压垮那些垄断盐业的旧势力的第一片雪花，更是掀翻整个盐政旧秩序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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