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姚叔刚打开院门，便见门外站着两人。前面是一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青年，虽身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凝着一股散不去的灰败之气，唇色隐隐发绀。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姚叔认识的胡伯。
“胡伯？您这是……”姚叔有些惊讶，连忙将人让进来。
胡伯脸上带着焦急与歉意：“姚老弟，打扰了。这位是我家珩爷，情况不太好，特地来寻钱钱姑娘救命。”
姚叔一看那青年气色，也知情况严重，不敢耽搁，忙朝屋里喊：“大钱！快出来！胡伯来了，有急事！”
钱钱闻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强撑着的沈昭珩。她眉头立刻蹙起：“让你一个月回来，这都超时多少天了？再晚两天，大罗金仙都未必救得了你！”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医者对不听话病人的恼火。
沈昭珩想扯出个惯有的笑，却因体内毒素翻涌而显得有些无力：“事……事情多了些……”
钱钱没再多说，快步上前，指尖迅速搭上他的脉门，片刻后脸色更沉。她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粒清香扑鼻的碧色药丸，不由分说塞进沈昭珩嘴里：“含着，别急着咽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压制住那蚀骨般的绞痛。沈昭珩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些，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多谢。”他声音依旧低哑。
“进去说话。”钱钱引着两人进了堂屋。沈昭珩坐下后，便将此次去京市及沿途查到的关于李知鸢的消息细细道来：“……情况大致如此。她确实去了她舅舅家，但那家人……不甚良善，逼她嫁人。李姑娘性子刚烈，呆了不足四月便不辞而别，此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确切消息。是我办事不力。”
钱钱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李姨当年是如此境遇，心头仍是一沉。
“你的毒不能再拖了。”钱钱站起身，对沈昭珩道，“跟我来里屋。”
进了里屋，钱钱示意他脱掉上衣。沈昭珩明显僵了一下，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终究还是依言照做，露出精壮却因毒素而显得有些青灰的上身。
钱钱面色如常，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指尖捻起细长的银针，在油灯火焰上掠过消毒，手法快得惊人，精准地刺入他背心、胸腹各大要穴。银针颤动着，隐隐有黑气顺着针尾丝丝缕缕地溢出。
沈昭珩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
半个时辰后，钱钱起出最后一根针。沈昭珩猛地俯身，“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浓黑粘稠、散发着腥臭气的毒血。吐完后，他虽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但整个人那种窒闷欲死的感觉却消散了大半，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走出里屋时，胡伯一直紧张地等在外面，见到沈昭珩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桃花眼里已重新聚起些神采，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连声向钱钱道谢。
“先别谢得太早。”钱钱语气严肃，“从明天起，开始药浴浸泡两个时辰，再进行针灸，连续七天，一天都不能断！七天后改为七日一次针灸，但汤药必须每日服用，绝不能停。再有一次延误，你就直接准备后事吧。”
沈昭珩此刻对钱钱的医术已是心服口服，点头应下：“好，听你的。”他顿了顿，看向钱钱，“治疗需时日，我能否麻烦钱钱姑娘跟大队长说一声，在村里租一间稍宽敞整洁些的空房暂住？银钱方面不是问题。”
钱钱无所谓地摆摆手：“行啊，给钱就行，正好给大队里增收。”有外汇送上门，没理由不要。
沈昭珩闻言，唇角终于勾起一丝真切的笑意：“那便多谢了。”
“该我谢你，”钱钱正色道，“谢谢你费心打听李姨的消息。”
送走沈昭珩和胡伯去大队部办租房事宜后，钱钱转身就去找到了萧景行，将沈昭珩带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萧景行听完，双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眼中充满了心痛与担忧：“知鸢她……她当年竟是如此艰难……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就在他心绪难平之际，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去而复返的沈昭珩站在门口，神色比刚才更凝重了几分：“萧叔叔，钱钱，我刚又收到手下紧急传来的一个消息。据说，大概两个月前，曾有人看到一个形似李知鸢的女子，在艾家村旁边的棚家村出现过，像是去寻一个老大夫治病，但似乎那大夫也束手无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瞬间屏住呼吸的萧景行和钱钱，缓缓说出最关键的一句：“当时，跟她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岁左右的男孩。”
“十三岁的男孩？！”萧景行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既有对李知鸢下落的急切，也有对这突然出现的男孩的惊疑，“那会是谁？知鸢她……她身边怎么会有个半大的孩子？”
新的线索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重重迷雾，虽然带来了新的疑问，但至少指明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棚家村。萧景行的心猛地揪紧了，恨不能立刻插翅飞过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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