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棠不笑不怒：“你要真想看，我行。
但你们进去之前，把你们刚才那些话当着邻居喊一遍——
谁说秀妍出事了？
谁说沈家害她？
谁说沈家照顾不好？
你们把‘听说’那嘴先洗干净了再说话。”
四张脸变成了同一个颜色——尴尬的土灰。
外甥女急：“我们又没说是你们害的！我们就是担心！”
沈若棠：“担心不是这么担心的。
担心的人带东西，带热水，带补品；
你们带嘴来，是想找机会添油加醋。”
李明佳哑：“我……我怎么添油加醋了？！”
沈若棠盯着她：“有人路过听见秀妍轻哼，你们立刻跑过来喊‘出事了’，这不是添？这不是搅？”
李明佳被怼得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这时屋里传来秀妍轻轻的一句：“娘……我没事……”
李明佳像被捅破的气球一样冲过去：“秀妍！娘来看你！”
沈若棠伸手拦住：“你别进去，我让叙子扶她出来说一句就行。”
宋之叙小声：“秀妍能出来吗？”
沈若棠：“能，她不是疼，是吓的。”
宋之叙赶紧进去，
秀妍靠着炕沿站起来，脸还有点白，但精神不乱了。
叙子扶她出来，
秀妍声音弱弱的：“娘，我真没事，我就是胃撑了……沈婶给我揉了揉，现在好了。”
李明佳整个脸僵住：“撑……撑？”
秀妍点头：“又不是肚子的问题，你们别说得那么吓人。”
李明佳的外甥女不死心：“那你刚才叫了一声——”
秀妍：“你扶着个肚子站久了，你也会哼。”
沈若棠转头：“听见了？她自己都说了。你们娘家要再往外传一句多余的话，我替你们在巷口补齐。”
外甥女脸都紫了：“我们没传，是别人说——”
沈若棠：“别人说的，你们怎么比我还跑得快？”
李明佳憋屈：“沈嫂子你别挖苦人了，我们是真担心她。”
沈若棠：“担心她，那你们就先别搅乱她的心。”
秀妍突然拉一下沈若棠的袖子，小声说：“沈婶，她们真不用进来，我这会儿好着呢。”
沈若棠点头：“你放心，她们进不来。”
李明佳被这句堵得胸口直跳：“你这是把我们当外人！”
沈若棠淡淡：“你们要是当家人，今天不会空着手跑来吵。”
李明佳哑了半天：“我们下次带！”
沈若棠：“下次不用来，下次你们来，我让叙子把你们劝回去。”
李明佳脸色骤变：“你……你这不是断我们来往？！”
沈若棠：“我不是断来往，我是在让你们家先学会怎么来往。
秀妍怀着孩子，需要安生，你们要来就别制造乱。”
那外甥女实在忍不住：“沈嫂子你咋什么都要管？”
沈若棠盯着她：“她是我儿媳，她肚子里怀着我孙子，我不管你管？”
外甥女没敢抬头。
李明佳撑半天，终于弱下来：“秀妍，那……娘回去……改天再看你。”
秀妍乖乖点头：“娘你们别担心，我真好了。”
四个人像被人赶着似的散了。
走的时候还被邻居看见，
有人小声说：“来添事的吧，被沈嫂子怼回去了。”
另一个悄悄回：“活该，她们娘家一天到晚搞事。”
风一吹，
那些窃笑声飘得比人先散。
——
院门关上后，宋之叙回过神：“妈……你刚那几句话，我光听都爽。”
沈若棠：“爽啥？我这是挡乱。”
秀妍缩着肩：“沈婶，我……我以后不让娘家瞎叫我了。”
沈若棠轻轻点她额头：“你不用说这话，你要紧的是养胎。外人的嘴你别听，你只听我。”
秀妍眼圈微红：“沈婶，我信您。”
宋之叙握起她手：“我也在，你别怕。”
沈若棠：“怕啥？孩子又不是纸糊的，她的身子我看得准，她娘家那种口风，我一听就知道谁在捅篓子。”
宋之叙深吸一口气：“妈……我怎么觉得，叙家今天要是不站得稳，他们就能把乱全塞我们屋里来。”
沈若棠：“他们想塞，我不接。”
她拍掉手上的一点绣线：“从今天起，秀妍这边的事由我盯，他们娘家敢再来套话，我让他们在镇上抬不起头。”
宋之叙：“妈，您这是要真动手了？”
沈若棠：“不动不行。
厂里那帮人扑你，娘家扑她，两个一起扑，那才叫真麻烦。
我必须先把一个压下去，让你能喘气。”
她顿了顿，
语气平平却像一石压水面：
“叙子，你要去升岗，她要养胎，一个要往上，一个要往稳，
沈家不许再有外人插手。”
……
沈若棠看着这一幕，心底稍微松了点。
但她心里清楚——
外头没那么安生。
厂里的人不会因为一场会被她怼散就彻底消停，
那帮人只会换招。
果然，
天将暗未暗那会儿，
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议论。
不是平常的嚼舌根，
是那种“八成有事”的窃声。
老三提着水桶回来，小跑进院：“妈，我听见有人在说咱家的……说厂里想找您麻烦。”
沈若棠抬眼：“找我？”
老三点头：“有人说，今天会散了之后，厂里几个人在背后说——‘她敢闹，他们敢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老大脸色立刻冷下来：“他们想动小妈？”
老二冒出来一句：“他们有胆子？”
沈若棠没急着说话，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谁传的？”
老三：“镇东那边纺线组的刘婶，她跟我说的。她说你今天太硬，把那些人顶住了，现在他们想‘研究研究’你。”
老大眉心一跳：“研究我妈？他们真是不想活了。”
沈若棠让他坐下：“你别激动，越激动越让外面的人看笑话。”
老大咬牙坐下：“可是他们这是冲您来的。”
沈若棠抠了抠指尖：“冲我来……倒比冲你们强。”
老二急：“妈您别这么说！那帮人阴着来，啥都干得出来！”
沈若棠冷道：“阴着来？来啊。我还正愁没机会把他们那点心思抓出来。”
老大立刻站起：“我去厂里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沈若棠抬手：“你敢现在去？今晚谁都不能去。你现在去，让人知道你心虚。”
老大憋气：“那我怎么办？让我看着娘被别人算计？”
沈若棠瞪他一眼：“我被算计，你赶得过来？”
老大：“……”
他一句话堵死。
老二从灶台那边探头：“妈，那要是他们真对您不利呢？”
沈若棠：“他们要真敢动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吃不了兜不住。”
老三小声：“可是妈……他们说得挺难听的。刘婶说，她听见有人故意往外放话，说您爱闹，说您影响厂里秩序，说您是‘带头刺儿’，想让大伙对您有意见。”
老大霍地站起：“这要是真传出去——他们这是造谣！”
老二也怒：“妈只是替我大说句话，他们敢这么编排？”
秀妍被吓得捂住肚子：“沈婶……这事是不是不好了？”
沈若棠走过去，让她靠着：“你别乱想。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胎稳，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操心。”
秀妍点着头，还是忍不住抓紧沈若棠的手：“我就是害怕您吃亏。”
沈若棠轻拍她：“亏我吃不了，别人想塞我嘴里，我会让他自己卡住。”
兄弟三个听得后背发凉——
他们熟悉的娘回来了，
那个谁都压不住的娘。
可沈若棠自己知道：
厂里那些人若真想动她，
多半不会正面来，
一定是试探、挑拨、故意放话，
等她忍不住回嘴，
就反过来扣她一顶“造事”的帽子。
所以她现在不能乱。
但乱的是外头的人——
不到半刻钟，
巷子口竟然有人来敲门。
敲得很装样子，不急不缓，
正是“有事找你，但又要装客气”的那种节奏。
老大走过去开门，
一拉开，看到一个厂里平时负责传达的常梁，
这人素来两面三刀，
偏偏喜欢笑，
笑得像跟谁都熟。
常梁笑着：“哎呦老大，你妈在家不？”
老大没笑：“有什么事？”
常梁往院里瞄：“唉别这么紧张，今天不是开完会嘛，厂里说让家属回去了解情况，看看情绪有没有激动，怕影响家庭气氛。”
老大冷道：“我妈情绪挺稳的。”
常梁：“是嘛？可是有人说她今天在会上声音挺大……”
沈若棠从堂屋走出来：“我声音大，你想说啥？”
常梁被她一句怼得差点噎住，
立刻换柔和语气：“哎呀沈嫂子您别误会，我就是问一句。厂里说呢，今天会散得有点突然，让我来问问您要不要再沟通一下。”
沈若棠：“沟通？跟谁沟通？跟你？”
常梁笑僵：“我……我就是带句话。”
沈若棠：“那你带回去一句——我没事，我很好，我没激动，我没情绪，我吃得下睡得着。谁要是替我担心，先把自己站好了再说。”
常梁被这气势顶得差点后退：“沈嫂子……您这话也太……”
沈若棠：“太什么？”
常梁咽口唾沫：“太……坦率了。”
沈若棠：“你们厂里那些人扭来扭去，我还要跟着你们扭？”
常梁脸开始发烧：“沈嫂子，我真不是来吵架的，是厂里让我看看您是不是情绪化。”
老大忍不住：“我妈比你稳多了。”
常梁干笑：“哎哎哎，别这样说嘛，我也是奉命……”
沈若棠：“你奉谁的命？谁担心我情绪化？谁觉得我声音大？谁觉得我会给厂里找事？你把名字说出来。”
常梁嘴哆嗦了：“我……我不能说名字……”
沈若棠：“不能说，就是没底气。”
常梁急：“沈嫂子，您别误会，我真没别的意思！”
沈若棠：“那你来干嘛？”
常梁：“我……我……就是想看看您家里是不是……稳。”
沈若棠：“我们家稳。不需要你们厂来检查。”
常梁脸白红交替：“那……那我再问一句，您今天会上的话，是不是……太直？”
沈若棠：“他们敢叫我来，我就敢直。有什么问题？”
常梁一句话也接不上。
沈若棠继续：“你回去告诉那些人，我不怕他们说我。我唯一怕的，是他们不敢当面对我说，只敢关门说我。”
常梁彻底虚了：“沈嫂子……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他刚转身，
外头又有人远远喊：“常梁！怎么样？她是不是发火了？”
这句话大刺刺飘进院子。
老大脸黑：“谁？”
常梁脸色已经白得跟墙一样：“没……没人……我走了！”
他撒腿就跑。
沈若棠站在门口，
看着常梁落荒而逃的背影，
慢慢道：“你们听见了没？
他们今天不是看我稳不稳，
是盼我乱。”
老二忍不住：“妈，这些人要不要脸？”
沈若棠：“不要。谁想踩你的时候，哪还顾得上脸？”
老大咬牙：“我真想把厂里那几个带头的拎出来打一顿。”
沈若棠：“你打了他们就占理？你打了他们正好给他们借口。”
老大一怔。
沈若棠继续道：“我现在要的是他们露马脚，而不是你们被算进去。”
秀妍轻轻吸气：“沈婶……他们真的想对您出手吗？”
沈若棠：“他们敢不敢是一回事，他们想不想是另一回事。”
她顿了顿，
眼神冷定得像早就看穿所有人：
“他们不敢明着动老大，就想暗地里动我。
他们要是能让我慌一下，他们明天就敢踩他一下。
他们要是能让我乱一点，他们后天就敢把老大的岗位压到底。”
老二骂道：“这帮人缺德！”
沈若棠：“缺德不是一天的事，是累出来的。”
老大深吸一口气：“妈，那我们怎么办？”
沈若棠：“你们都按平常活，我去厂里逛一圈。”
老三吓住：“妈！您又要上厂？！”
老二也急：“今天才怼完，他们肯定在背后挖坑等您！”
沈若棠轻笑：“挖坑？那得看是他们挖得快，还是我填得快。”
这句话让三个孩子全身都起了一层麻。
老大咬牙：“妈，要不我跟着您。”
沈若棠拍他：“你在家。厂里那帮人最怕的，就是我一个人出现。”
老三吞口水：“妈，您……真的不怕他们？”
沈若棠不答，
只把围裙摘下来挂好，
一句话扔得干脆：
“怕人的，才会被人踩。
我不怕，
所以他们踩不到。”
下一刻，
她迈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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