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理之剑斩因果”成功化解柳家百年宿业,此消息虽被严格控制在小范围内(柳家与“法律援助中心”核心成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加上凌皓过往的种种“神异”,让他在天枢城乃至周边区域的形象,愈发神秘莫测。有敬畏者称其为“法理仙师”、“规则行者”,亦有诋毁者骂其“妖言惑众”、“玩弄天道”。
凌皓本人,却因施展“法理之剑”消耗过巨,足足闭关调养了半月有余,方才勉强恢复元气。此番施术,让他对“因果业力”、“裁决法则”有了更深的体悟,却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其中的凶险与局限。那柄“剑”,非到万不得已、理据充分、且当事人意志坚决之时,绝不可轻动。
就在凌皓出关不久,准备将精力重新投入到“股份制联合体”谈判和“行业标准”推广等相对“常规”的事务中时,一个极其特殊、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委托,再次将他拖入了意想不到的漩涡。
这一日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店铺即将打烊。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气息收敛得近乎虚无、但隐隐透着一丝阴冷与惶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店铺门口。
负责值守的王砚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灵铳,沉声问道:“阁下何人?有何贵干?”
那黑袍人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无血、眼眶深陷的中年男子面孔,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挣扎,还有一丝……绝望中的希冀?他的修为,王砚竟一时看不透,仿佛在筑基与金丹之间飘忽不定。
“我……我要见凌皓,凌仙师。”黑袍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有……有关魂灵之事,求仙师……审判。”
魂灵?审判?王砚心中更是警惕。修真界涉及魂灵之事,往往与鬼道、阴魂、夺舍、诅咒等邪异事物相关,最是凶险莫测。
“阁下稍候,容我通禀。”王砚不敢大意,连忙去后堂请示。
凌皓正在与阿土、林小竹总结近期几个模拟法庭案例,听闻有“魂灵审判”的委托,也是眉头微皱。但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位不速之客。
黑袍人被引至静室。凌皓挥手布下一个隔音与防窥探的简易禁制。
“在下凌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有何疑难?”凌皓开门见山。
黑袍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虽然苍白但依稀可见当年英挺轮廓的脸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颤抖:“凌仙师……我……我并非活人。”
此言一出,静室内空气仿佛都为之一凝。阿土和林小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体内灵力悄然运转。云芷虽未在场,但凌皓能感觉到她的剑意已经悄然锁定了这个方向。
凌皓瞳孔微缩,神识仔细扫过对方。果然,此人身上生机极其微弱,更隐隐有一股凝而不散的阴魂之力与残存肉身结合,形成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状态——更像是……兵解失败后,魂魄未能完全离体或顺利转世,被强行禁锢或依附于残躯的“活尸”或“半魂之体”!
“阁下是……兵解修士?”凌皓沉声问道。兵解是修士在肉身即将崩溃或面临绝境时,主动舍弃肉身,以秘法保全魂魄以求转世或夺舍重生的极端手段,成功率极低,且过程凶险,易生邪变。
黑袍人——或者说,这位半魂之体——苦涩地点点头:“不错。百年前,我乃‘玄阴宗’护法,厉寒。因功法冲突与宗门内斗,身受致命重伤,不得不冒险兵解。然……兵解过程中出了岔子,魂魄未能完全脱离,亦未能顺利引动轮回接引,被一股莫名的怨念和执念纠缠,困于这具将朽未朽的躯壳之中,浑浑噩噩,游荡百年……”
他眼中痛苦之色更浓:“这百年间,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清醒时,我能记得生前部分事情,尤其是……尤其是那些因我‘玄阴宗护法’身份,为执行宗门命令或争夺资源,所造下的……杀孽。”
他声音颤抖起来:“我记不清具体有多少,但我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修士,不下数十!其中有无辜散修,有敌对宗门弟子,甚至……还有几个不愿屈服的凡人城镇……我,我双手沾满血腥,罪孽深重!”
阿土和林小竹听得面色发白。数十条性命?甚至可能更多?这简直是魔头行径!
厉寒继续道,语气中充满了自我厌弃与惶惑:“浑噩百年,那怨念执念时时常扰,让我痛苦不堪。近些年,许是这躯壳终于支撑不住,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那些血腥记忆也越发清晰。我……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我想彻底了断,想为自己赎罪,想……想有一个公正的审判!”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凌皓,眼中满是恳求:“凌仙师!我听闻您精通法理,甚至能以规则之力斩断因果宿业!我求您……求您审判我!以您所持之‘法’,裁定我百年罪孽!无论判决为何——魂飞魄散、永堕幽冥、或是承受某种刑罚——我都甘愿接受!只求……只求一个明白,一个了断!让我这苟延残喘、罪孽缠身的残魂,也能有一个……‘结局’!”
一个兵解失败、罪孽深重的百年残魂,主动上门,请求“法理审判”?
这绝对是凌皓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委托!审判魂灵?这早已超出了寻常“法律援助”的范畴,甚至触及了生死、轮回、善恶报应等天道最核心、最神秘的领域!
“厉寒……道友,”凌皓斟酌着措辞,“魂灵之事,涉及轮回天道,玄奥莫测。凌某所学,乃是世间法理规则,于幽冥轮回之道,并无专研。恐怕……难以胜任。”
“不!您可以的!”厉寒急切道,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我能感觉到,您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规则’气息!那不是单纯的修为力量,而是更接近……‘道’与‘法’本源的东西!您能斩断因果,或许……或许也能对魂灵罪业进行‘裁决’!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哪怕只是给我一个心理上的‘定罪’与‘了结’,也好过我现在这般不生不死、浑噩煎熬!”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凌仙师!求您了!给我一个审判吧!让我这罪恶之魂,也能在‘法’的面前,得到应有的处置!否则,我连自我了断都无法做到(半魂之体特性),只能永世承受这无尽悔恨与怨念折磨!”
看着一个曾经可能叱咤风云、如今却狼狈不堪、苦苦哀求的百年残魂,凌皓心中五味杂陈。厉寒的罪孽无疑深重,但其百年浑噩煎熬与此刻真心悔过、求取审判的态度,又让人难以完全漠视。
更重要的是,厉寒的请求,触碰到了凌皓内心深处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思考——
修真界的“六道轮回”(如果存在),其运作机制,是否“程序正义”?善恶报应,是否公允无差?像厉寒这样罪孽深重但真心悔过、求取审判的魂灵,在轮回天道中,又会得到怎样的处置?
一直以来,修士们对轮回的理解都停留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模糊概念上。但具体如何“报应”?谁来“判决”?标准是什么?是否有“上诉”或“辩护”机制?对于厉寒这种特殊状态(兵解失败、半魂之体、主动认罪求判),轮回程序又会如何对待?
这些问题,恐怕连元婴、化神老祖都未必说得清楚。但凌皓的“法学”思维,却让他忍不住想去探究,甚至……想去“审视”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轮回司法体系”!
为厉寒进行一场“模拟审判”,或许不仅仅是满足他的请求,更可能是一次窥探“轮回法则”运作原理的宝贵机会!虽然风险未知,但其中蕴含的知识价值和对“至高之法”理解的潜在助益,难以估量。
沉思良久,凌皓缓缓开口:“厉寒道友,请起。你的请求,我明白了。为魂灵进行‘法理审判’,此事亘古未有,凌某亦无先例可循,更无把握。但……你既有悔过之心,求判之诚,我可尝试,以我所理解之‘法理’与‘规则’,为你举行一场‘模拟魂灵审判’。”
“模拟审判?”厉寒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
“不错。”凌皓点头,“此审判,不具备真正的‘轮回强制执行’效力,更多是一种基于‘理’与‘法’的‘道德与规则评议’。我会尽可能模拟一个相对公正的‘法庭’,邀请几位对魂魄、因果、天道有研究或见解的道友作为‘陪审’,依据你所陈述之事实(需尽可能详细、真实),结合修真界通行之善恶观念、因果报应原则,以及……我对‘天道法则’中关于‘惩戒’与‘救赎’的微弱理解,对你进行审理、辩论,并最终做出一个‘评议性裁决’。此裁决,或许无法直接影响你的魂灵状态或轮回去向,但可为你提供一个基于‘法理’的‘罪责认定’与‘处置建议’,或许能帮助你化解部分心结,甚至……为你的魂灵指引一个可能的方向。”
凌皓说得很清楚,这只是“模拟”和“评议”,没有强制力。但对于厉寒来说,这已经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稻草。
“足够了!足够了!多谢凌仙师!”厉寒再次叩首,泪流满面。
接下来数日,凌皓开始了紧张的筹备。这可比模拟法庭复杂危险得多。
首先,他需要尽可能了解厉寒的“罪行细节”。这并非为了满足猎奇,而是“审判”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他让厉寒在特制的“忆魂玉”(一种能记录和显现魂灵记忆片段的稀有材料)中,尽可能真实地回溯其生前罪孽。过程对厉寒而言极其痛苦,如同再次经历那些血腥杀戮,但他咬牙坚持。
凌皓、阿土、林小竹等人,则通过忆魂玉的影像,看到了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场景:厉寒带领玄阴宗弟子屠戮小型散修聚集地、为争夺矿脉伏击敌对宗门队伍、甚至在一次任务中,因怀疑一个凡人小镇藏有敌对修士,悍然下令屠镇……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
这些影像,让即使是经历过不少案件的阿土和林小竹,也感到阵阵寒意与愤怒。厉寒之罪,罄竹难书!
其次,凌皓需要构建一个特殊的“审判场”。他选择了“法律援助中心”后院那个经过多次加固的“法术试验场”,并在其基础上,布设了更加复杂的阵法。除了常规的防护、静心、留影阵法外,他还特意添加了能微弱显化魂力、稳固魂体、以及尝试沟通“幽冥气息”或“轮回意向”的符文(基于他对天道法则和柳家案例的研究推演)。他甚至还尝试铭刻了一些代表“公正”、“惩戒”、“救赎”、“轮回”等概念的抽象规则符文,虽然不知效果,但求心意。
再者,他需要邀请“陪审团”。这绝非易事。审判一个百年罪魂,涉及魂魄、轮回、善恶等敏感领域,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凌皓经过慎重考虑和多方联系,最终邀请了三位:
第一位,是天枢城“往生斋”的斋主,慧明老僧。往生斋专司超度亡魂、安抚怨灵,慧明老僧虽只有筑基后期修为,但精研佛理,对魂魄超度、因果业力有独到见解,且为人慈悲公正。
第二位,是城主府客卿,同时也是散修出身的“鬼眼先生”莫离。此人修为金丹初期,擅长阴阳眼、通幽术,常年与阴魂鬼物打交道,对魂灵状态、幽冥规则了解颇深,性格亦正亦邪,但重诺守信。
第三位,则是凌皓的老熟人,烈阳谷的赤无锋(伤势已基本恢复)。邀请他,并非因其精通魂道,而是因为赤无锋性格刚直、嫉恶如仇,且经历过生死大劫(异常天劫),对生命和罪罚有更深刻的理解,可以作为“世俗正义”与“修士直观”的代表。
这三位,加上凌皓自己作为“审判长”和“主审官”,阿土作为“书记员”和“证据展示”,林小竹作为“控方代表”(负责陈述罪行、提出控诉),构成了此次特殊审判的核心阵容。云芷依旧负责外围警戒和安全。
审判前夜,凌皓将忆魂玉中整理出的关键罪证片段、厉寒的自述、以及相关的背景资料,提前交给了三位陪审,让他们有所准备。
审判日,深夜子时(阴气最盛,也最利于魂灵显化)。
试验场内,阵法全开。中央设有一个特殊的“魂灵显化位”(由稳固魂体的材料布置),厉寒的残魂被引导至其中,身影比平日凝实几分,但依旧透着虚弱与不安。周围呈半圆形摆放着座位,凌皓居中高坐(审判长),左侧是慧明老僧和莫离先生(陪审),右侧是赤无锋(陪审)和林小竹(控方)。阿土在侧方负责操作留影石和展示忆魂玉证据。云芷隐匿在阵法之外。
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一丝幽冥般的寒意。
“厉寒魂灵审判,现在开始。”凌皓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首先,由控方陈述。”
林小竹深吸一口气,虽然面对的是一个残魂,且场景诡异,但她牢记模拟法庭的训练,努力保持镇定。她站起身,清晰而沉痛地陈述了从忆魂玉中整理出的厉寒主要罪行:滥杀散修、伏击同修、屠戮凡人……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手段、后果,尽可能详实。每陈述一桩,她都会展示相应的忆魂玉片段作为证据。
影像中那些血腥残酷的画面,让在场所有人(除了早已麻木或习惯的厉寒和莫离先生)都面色凝重,赤无锋更是握紧了拳头,眼中怒火燃烧。
陈述完毕,林小竹总结:“综上,厉寒生前,身为玄阴宗护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罪孽深重。其行为,严重违背修士基本道义,触犯天和,理当严惩!”
“厉寒,对于控方指控,你可认罪?可有辩解?”凌皓看向中央的魂影。
厉寒魂体颤抖,缓缓跪伏于地,声音充满悔恨:“我……我认罪。控方所言,句句属实。我无颜辩解,唯有……悔恨。”
“既已认罪,”凌皓转向三位陪审,“请诸位陪审,依据所见所闻,结合修真界道义、因果报应之理,乃至对轮回天道的理解,对厉寒之罪责,进行评议。应受何种处置?”
慧明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缓缓道:“阿弥陀佛。厉寒施主罪业深重,杀害生灵,尤其屠戮凡人,更是罪加一等。然,其兵解失败,浑噩百年,已是现世报应。如今真心悔过,求取审判,可见一丝善根未泯。我佛慈悲,亦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依老衲之见,其魂当受业火焚烧之苦,涤尽罪孽,再入轮回,或可有一线重生为人之机,但需历经磨难,偿还宿债。”
莫离先生捋着几根稀疏的胡须,阴恻恻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杀了那么多人,按幽冥旧例,就该打入‘剜心地狱’、‘拔舌地狱’受刑千年,再投入畜生道,轮回十世为猪狗,任人宰割,方可稍抵其罪。不过嘛……”他瞥了一眼厉寒,“他这半魂不死的状态倒是稀奇,寻常地狱刑罚对他未必适用。依我看,不如将其残魂打散,炼入‘锁魂幡’,永世受苦,不得超生,以儆效尤!”
赤无锋冷哼一声,声如洪钟:“慧明大师太过慈悲!莫离先生又太过酷烈!依我看,此獠罪大恶极,百死莫赎!什么轮回超生,炼魂幡,都是便宜他了!就该让他魂飞魄散,彻底湮灭!这天地间,少一个这样的魔头,便多一分清净!至于悔过?早干什么去了?!”
三位陪审,意见迥异,分别代表了“救赎教化”、“严刑峻法”、“彻底毁灭”三种不同的处理思路。
厉寒魂体伏地,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凌皓静静听着,待三人说完,才缓缓开口:“诸位所言,皆有道理。然,我等今日所为,乃是‘法理审判’,而非单纯的情绪宣泄或传统教条。审判之核心,在于‘以事实为依据,以规则为准绳’。”
他目光扫过众人:“厉寒之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其本人亦已认罪。此为基础。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处置’的依据与标准。”
“首先,处置之目的为何?仅为惩罚?还是兼有赎罪、警示、乃至给其一丝改过可能(如果轮回存在)?”
“其次,处置之尺度如何把握?需与其罪行严重程度、主观恶性、事后态度(悔过)、以及可能造成的实际影响相匹配。此即‘罪刑相适应’原则。”
“再次,处置之方式,是否应考虑其特殊状态(半魂之体)以及……可能存在的‘轮回程序’本身的特点与局限性?”
凌皓提出了几个法理学上的核心问题,将讨论引向更深层次。
“凌小友,依你之见,这‘轮回程序’,又当如何?”莫离先生饶有兴致地问道。
凌皓沉吟道:“我非幽冥使者,亦未窥得轮回全貌。但据常理推测,若真有‘六道轮回’之天道机制,其运作亦应遵循某种‘规则’或‘算法’。善业恶业,如同账目,自有加减。魂灵投入轮回,受生何道,应与其‘业力净值’及某种‘匹配规则’相关。此过程,或许可以视为一种‘自动化的、基于业力算法的司法程序’。”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么,问题来了。这套‘自动化程序’,其‘算法’是否公开、公平、无偏见?其‘审理’过程,是否给魂灵‘陈述’、‘辩护’甚至‘上诉’的机会?其‘判决’(投生何道)是否考虑魂灵的‘悔过’等主观因素?还是仅仅机械地根据‘业力数值’决定?”
“若这套程序本身存在‘不透明’、‘机械僵化’、‘缺乏救济渠道’等问题,那么,其‘正义性’便值得商榷。我等今日之‘模拟审判’,某种意义上,就是在尝试为这样一个可能存在缺陷的‘天道司法程序’,提供一次‘补充审理’或‘特别听证’!”
凌皓这番言论,再次石破天惊!竟然在质疑和探讨“六道轮回”程序的“程序正义”问题!这简直是亵渎天道,胆大包天!
慧明老僧听得瞠目结舌,连连念佛。莫离先生眼中异彩连连。赤无锋则是皱紧眉头,似在消化这匪夷所思的观点。
厉寒更是听得魂体剧震,仿佛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凌皓看向厉寒:“厉寒,你罪孽深重,此乃事实。依‘法理’,杀人者死,伤天害理者当受严惩,此为基础公义。然而,你兵解失败,浑噩百年,此百年煎熬,可视作已承受部分‘现世报’。你真心悔过,主动求判,此态度,在‘量刑’时或可酌情考量。”
他转向三位陪审:“综合考量罪行、后果、主观恶性、事后态度、已受惩罚、以及……给予一丝符合天道‘生生不息’、‘悔过自新’潜在倾向的可能,我提议如下‘评议性裁决’——”
“一、确认厉寒生前所犯诸项罪行,事实成立,罪责深重。”
“二、鉴于其已承受百年浑噩煎熬(部分现世报),且真心悔过,主动接受审判,故不建议施加‘魂飞魄散’或‘永世炼魂’之极端刑罚。”
“三、建议(模拟)处置方案:剥离其残魂中主要罪业印记与怨念(类似柳家案例中的‘净化’),使其魂体能以相对‘洁净’的状态,尝试引动轮回接引。因其罪业深重,即使净化,其‘业力底数’依然为负,故投生之道,恐非善道。可建议其投入‘畜生道’或‘饿鬼道’,历经数世苦难磨砺,消磨剩余罪业。在此期间,若其魂灵能在苦难中保持一丝悔过向善之念,或可在未来轮回中,逐步向较好道途转化。”
“四、此裁决,仅为基于我等有限认知与法理原则之‘建议’。真正的轮回接引与投生结果,仍由天道法则自行决定。但我等之‘审判’与‘建议’,或可作为一种‘补充信息’或‘魂灵自身意愿表达’,对那冥冥中的轮回程序,产生极其微弱的……‘影响力’或‘参考价值’。”
凌皓的裁决建议,试图在“惩罚”、“赎罪”、“给予一线可能”之间寻找平衡,并坦承这只是“建议”,最终决定权仍在“天道程序”。
三位陪审沉思良久。
慧明老僧缓缓点头:“凌施主思虑周详,既有惩处,又留余地,暗合我佛慈悲与因果之道。老衲附议。”
莫离先生嘿嘿一笑:“有点意思。既给了惩罚(入恶道),又给了念想(未来可能转化)。比单纯打散或永刑多了点‘玩法’。老夫也同意。”
赤无锋虽然依旧觉得不够解气,但也承认凌皓的考虑更为全面和……“讲道理”,最终闷声道:“既然大师和莫离先生都同意,我也没意见。便宜这厮了!”
“如此,裁决通过。”凌皓站起身,声音庄严,“厉寒,此乃我等基于法理与道义,对你做出的‘评议性裁决’。你可接受?”
厉寒魂体深深拜伏,泣不成声:“接受!我接受!多谢审判长!多谢诸位陪审!多谢控方!厉寒……甘愿受罚,愿入恶道,磨砺己身,偿还罪业!”
“既如此,”凌皓双手结印,调动试验场阵法中那些关于“净化”、“剥离”、“引导”的符文力量,同时将自己的“裁决意志”与厉寒的“接受意愿”融入其中,尝试对厉寒的残魂进行最后一次“法理干预”。
“以法为凭,以理为据,裁决已定,因果当循!厉寒残魂,罪业剥离,轮回引渡——启!”
阵法光芒大盛,将厉寒的魂体笼罩。隐约间,似乎有丝丝缕缕的暗红色罪业气息被抽离、净化。厉寒的魂体变得更加透明、纯净,但也更加虚弱。
最终,光芒散去。厉寒的魂影几乎淡不可见,但他向凌皓等人最后行了一礼,身影便如同融入夜色般,缓缓消散了。试验场内,那股阴冷与怨念也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宁静。
成功了?他的魂灵是就此消散,还是真的被引向了某个轮回通道?无人知晓。
但这场前所未有的“魂灵审判”,无疑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审判罪恶魂灵,六道轮回程序正义否?
凌皓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自己今日所为,是在以凡俗之“法理”,尝试叩问那至高无上的“天道司法”。
或许徒劳,或许僭越。
但,问心无愧,循理而行。
这,便是他的道。
至于是否会因此触动某些更深层次的存在或规则?
凌皓望向深邃的夜空,眼神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而他,已准备好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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