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病房的纱帘,在诗雅雨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缓缓睁开眼,第一感觉是胸口的沉重感消失了——不再有滚烫的硬块硌着肋骨,也没有呼吸时牵扯的刺痛,连抬手抚摸乳房的动作,都能感觉到久违的柔软。宝宝在婴儿床里咂着小嘴,梦里还在轻轻扭动,看得她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伸手碰了碰宝宝温热的脸颊,心里泛起一阵难得的轻松。
“醒了就起来吃饭,我熬了小米粥,放凉了就不好喝了。”林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手里端着的搪瓷碗“哐当”一声放在床头柜上,粥汤溅出几滴,落在诗雅雨的手背上,烫得她下意识缩回手。
诗雅雨没说话,慢慢坐起身。通乳师李姐昨天走前反复叮嘱,让她多喝温水、少碰油腻,可林香端来的粥里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花,还卧着两个荷包蛋——显然没把“清淡饮食”当回事。她看着那碗粥,心里刚升起的轻松又沉了下去,默默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尽量避开油花。
林香坐在折叠椅上,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盯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昨天下午你同事来送文件,怎么没听见你们说话?我在客厅看电视,连个脚步声都没听见。”
诗雅雨舀粥的手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林香果然还在怀疑。她低头掩饰住眼里的慌乱,轻声说:“他就放下文件就走了,说还有事,没多待。”
“没多待?”林香冷笑一声,身体往前凑了凑,“我怎么听说,你那同事根本没进咱们这栋楼?楼下保安跟我说,昨天下午就没见过穿西装的男人进来,倒是有个穿工作服的女人,从楼梯间匆匆忙忙下去了,你说巧不巧?”
诗雅雨的心跳瞬间加快,嘴里的粥也变得难以下咽。她没想到林香会去问保安,更没想到保安会注意到李姐。她攥紧勺子,指尖泛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承认的话,林香肯定会大闹;不承认,又堵不住她的疑心。
就在这时,章鹏拿着洗漱用品从外面回来,听到林香的话,脸色瞬间变了,连忙上前打圆场:“妈,您是不是听错了?我同事昨天确实来了,可能保安没看清。他穿的是休闲装,不是西装,您别瞎猜了。”
“我瞎猜?”林香瞪了章鹏一眼,声音拔高了几分,“我看是你们俩合伙骗我!昨天那股怪味儿,还有你慌慌张张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章鹏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偷偷请通乳师,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章鹏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不敢看林香的眼睛,也不敢看诗雅雨的表情,只能低着头,小声说:“妈,真没有,您别多想了,我还要上班,先走了。”说完,他拿起公文包,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病房,连早饭都没吃。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诗雅雨喝粥的细微声响。林香盯着章鹏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诗雅雨,眼神里满是审视和敌意:“我知道是你挑唆鹏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让他给你花钱请通乳师吗?我告诉你,没门!就算你疼死,也别想花我们家一分钱!”
诗雅雨放下勺子,胃里一阵翻涌。她看着林香狰狞的脸,突然觉得很疲惫——解释没用,沉默也没用,在林香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在“挑唆”章鹏。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起身走到婴儿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宝宝,动作轻柔地哄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隔绝林香的指责。
接下来的几天,林香的看管变本加厉。她不再去麻将馆,也不再长时间出门,几乎时时刻刻守在病房里,诗雅雨想单独给宝宝换个尿布,她都要站在旁边盯着;章鹏下班回来,她第一时间检查他的手机,看有没有跟通乳师的聊天记录;就连诗雅雨想喝口水,她都要亲自去倒,生怕诗雅雨偷偷联系外人。
章鹏也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他不再跟诗雅雨说悄悄话,也不再偷偷观察她的情况,每天下班回来就躲进房间玩手机,林香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完全不敢反抗。有一次,诗雅雨夜里涨奶,疼得忍不住哼了一声,章鹏听到了,却只是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第二天早上还跟林香说:“雅雨昨晚睡得挺好,没喊疼。”
诗雅雨听到这话时,正在给宝宝换衣服,手指瞬间僵住。她回头看向章鹏,他却慌忙避开她的目光,拿起公文包就走了。那一刻,诗雅雨心里的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了——她原以为,章鹏那次冒险请通乳师,是他懦弱性格里的一点觉醒,可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勇气,在林香的压力下,很快就缩回了壳里。
身体上的痛苦缓解了,可心里的隔阂却越来越深。诗雅雨不再跟章鹏说话,也不再跟林香争辩,每天只是默默地照顾宝宝,喂他奶粉,哄他睡觉,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她看着林香每天围着宝宝转,嘴里说着“我的乖孙子”,却从来没问过她一句“疼不疼”;看着章鹏每天躲着她,连跟她对视都不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
有天晚上,宝宝睡着了,诗雅雨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没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章鹏还会跟她撒娇,会在她生病时熬夜照顾她,会跟林香争辩“雅雨是我女朋友,您别对她这么凶”。可现在,他却成了林香的“帮凶”,成了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的陌生人。
“你还没睡?”林香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端着一杯水走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喝点水吧,别渴着。”
诗雅雨愣了一下,这是林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她这么温和。她拿起水杯,刚想道谢,就听到林香说:“我跟你说,以后别再想着请通乳师了,鹏鹏那点私房钱,还不够给宝宝买奶粉的。你要是实在没奶,咱们就纯奶粉喂养,也一样能把宝宝养得白白胖胖的。”
诗雅雨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水的温度透过杯子传过来,却暖不了她的心。她抬起头,看着林香,第一次主动开口:“妈,我疼的时候,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林香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疼?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哪个女人不涨奶?忍忍就过去了,有什么好心疼的?你现在当妈了,就得有点当妈的样子,别整天想着自己疼不疼,多想想宝宝。”
诗雅雨笑了笑,笑得有点苦涩。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水。她知道,跟林香谈论“心疼”是没用的,在她眼里,产妇的痛苦远不如宝宝的奶粉重要,儿媳的感受远不如儿子的顺从重要。
夜深了,林香睡着了,章鹏在房间里打着呼噜,宝宝在婴儿床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诗雅雨靠在床头,手里还握着那个空水杯,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这次短暂的身体缓解,并没有带来真正的曙光,反而让她看清了现实——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个外人,她的痛苦,永远没人在乎。而那道因为章鹏的冒险而暂时弥合的裂缝,此刻正变得越来越大,大到再也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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