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绝境猎犬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已碎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双螺旋源核的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仅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理活动，修复机能近乎停滞。
陈序被埋在冰冷的瓦砾之下，血腥和尘土味充斥着他的鼻腔。外部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但一种更为尖锐的、直接作用于生命本能的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麻木的感知。
猎犬……来了。
不是人类士兵那种带着情绪和目的性的搜索，而是一种纯粹的、机械性的扫描。冰冷，精准，不带任何感情，如同死神手中无形的筛子，正在一寸寸过滤着这片废墟。
他的精神触须受损严重，无法像之前那样清晰感知，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片段：至少六个……不，八个生命信号。它们分散开来，以一种高效的、无死角的阵型，正在向爆炸中心，也就是他目前所在的位置，稳步推进。
不能动。任何微小的移动，肌肉的收缩、血液的加速流动，都可能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瞬间暴露他的位置。
瓦砾的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飘浮。陈序的思维在极限的压力下，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和冰冷。他像一台超载后强制冷却的计算机，开始进行生存概率的推演。
选项一：继续潜伏。 生存概率 ＜ 5%。清道夫的猎犬绝非庸才，如此细致的搜查，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届时，重伤濒死的自己将毫无反抗之力。
选项二：主动出击，制造混乱，趁乱突围。 生存概率 ＜ 15%。身体状态极差，源核能量枯竭，成功制造有效混乱的可能性极低，更大概率是提前暴露，被迅速围歼。
选项三：……
推演的结果令人绝望。无论哪种选择，生存概率都低得可怜。绝对的死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阵极其轻微、但节奏诡异的“咔哒”声，传入了他敏锐的耳中。声音来自左前方，大约十米外，一堆扭曲的金属框架下方。不是人类的脚步声，更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爬行时，角质外壳摩擦碎石的声音。
紧接着，是另一种声音——微弱的、带着恐惧的呼吸声，以及极力压抑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那里还藏着别的幸存者。可能是之前那栋楼里的漏网之鱼。
陈序冰冷的心湖中，闪过一丝波澜。不是同情，而是纯粹的计算。变量。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残酷而高效。
他集中起源核最后的一丝力量，不是用于修复自身，而是将其凝聚成一道极其细微、尖锐的精神脉冲，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向那个隐藏幸存者的意识！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无法自控地从金属框架下响起！虽然立刻被捂住，但在死寂的废墟中，无异于一声惊雷！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外围所有冰冷的生命信号骤然加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朝着声源位置合围而去！
“发现幸存者！位置确认！”
“优先控制！注意排查威胁！”
冰冷的电子音指令在废墟间短促响起。
就是现在！
陈序眼中寒光爆射！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震开压在身上的部分瓦砾，不是向外冲，而是如同地鼠般，向着与声源位置相反的方向，也是包围圈因被吸引而出现的唯一薄弱点，疯狂挖掘突进！他撞破一道早已松动的隔墙，落入一个更加幽深、充满霉味的地下空间——似乎是旧楼的地下管道层。
身后，传来了能量武器短促的射击声、人类的惨叫、以及那种节肢动物爬行的密集声响……然后，一切迅速归于寂静。
那个幸存者，连充当诱饵的资格都没有，瞬间就被清除了。
陈序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用骨折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沿着肮脏湿滑的管道向前爬行。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刮骨剜心般的剧痛，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他知道，这点小把戏拖延不了多久。猎犬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并沿着他留下的痕迹追来。
他需要时间，哪怕只有几分钟！需要能量来激活源核的修复功能！
爬行中，他的手指触碰到了管道壁上一种湿滑粘稠的苔藓状生物。精神本能地扫描了一下——低等变异菌类，富含微弱生物能量，但含有神经毒素。
没有任何犹豫，陈序抓起一把，直接塞进嘴里，强行吞咽下去。苦涩和麻痹感瞬间充斥口腔，源核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疯狂地抽取那点微薄的能量，同时分出力量压制毒素。
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视，如同饥饿的野兽。突然，他停了下来。前方管道的拐角处，躺着一具相对“新鲜”的尸体。穿着破烂的佣兵服装，死了大概不到一天，尸体已经开始膨胀发臭，上面爬满了肥硕的变异蛆虫。
清道夫猎犬的“清理”成果之一。
陈序爬过去，骨刃弹出，熟练地剖开尸体的胸腔，无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蠕动的蛆虫，找到了那颗尚未完全腐烂的心脏。他低下头，如同最原始的野兽，开始吞噬。
温热的、充满腐败气息的血液和组织流入喉咙，被源核贪婪地吸收、转化。一股微弱但真实的热流开始在他冰冷的四肢百骸中蔓延。修复，开始了。速度缓慢，但确是生存的希望。
他一边吞噬，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后方。追兵的声音正在逼近，越来越近。
几分钟后，陈序站起身。胸口的伤口不再流血，断裂的骨头被新生的骨痂勉强连接。力量恢复了一成，或许更少。但，足够了。足够进行最后一次猎杀，或者，被猎杀。
他抹去嘴角的血污，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望向管道前方无尽的黑暗。那里，或许是更大的危险，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他迈开脚步，不再隐藏行踪，甚至故意让脚步声在管道中回荡。
来吧。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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