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得朴素些的老头笑了笑,眼角泛起细纹。
老王这话说到心坎上了,句句熨帖。
他儿子确实争气,大学时就处了对象,
毕业后顺理成章结了婚,小两口和他同住,日子也算和睦。
但他心里清楚,年轻人和老一辈,终究隔了一层。
吃饭习惯、作息时间,甚至说话方式,
看似小事,日积月累却成了看不见的墙。
嘴上不说,可彼此都在忍让。
他早打算动用一辈子攒下的积蓄,
给儿子另置一套房,让他们过得自在些。
这次建工集团的活动一出,他立马动了心。
光明峰项目定位极佳,坐拥首条地铁直达的黄金地段,
周边绿园环绕,实景图一出,
连京城的新区规划都显得逊色几分。
看到“定金五倍返还”的宣传时,他连犹豫都没犹豫,
揣着存折就赶了过来。
一万块定金,对普通家庭而言不是小数目。
嘴上人人都说月薪几千,可除去开销,
真能存下钱的,有几个?
而这些老人手中的钱,
哪一分不是省吃俭用、熬夜操劳换来的?
几十万的积蓄,哪里是存款,
分明是命根子,是熬了大半辈子才剩下的指望。
老头刚想开口回应,忽见屏风后走出一人。
年轻,西装笔挺,眉目清朗,气质沉稳。
“各位,请安静一下。”
刚才还喧闹如市的售楼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那人微微一笑,继续道:
“大家的热情,我都看在眼里,感谢各位支持。
今天放出的预售房源,一共七千套,
人人有机会,不必争抢。
所有手续办理窗口,已设在右侧,请有序排队。”
大家去参与摇号排队,可能需要多花一点时间。
但请各位放心,我们在等候区已经做好了安排——
不仅备好了茶水点心,还陈列着项目实景沙盘。
大家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先对我们这个楼盘有个初步了解。
这时候,也恳请大家多多体谅,多多支持。
谢谢各位了。”
话音落下,他对着台下郑重地鞠了一躬。
现场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若是在别的场合,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可这是在楼盘尚未封顶、连样板房都未开放的预售现场,
一切还只是图纸上的构想,甚至连地基都还在施工中。
按理说,不该有如此高涨的情绪。
但此刻,气氛却格外火热,甚至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家园。
这种场面,说不诡异那是假的。
可诡异归诡异,现场的人群依旧热情洋溢。
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购房机会,
更像是一场能抢占先机的“盛宴”。
房子八字还没一撇,可大家已经觉得自己赢在了起跑线上。
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接待规格,就让他们前所未有地受用。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愧是国企开发的项目,这排面,真不是一般房企给得起的。
正是这样的情绪,让越来越多的购房者趋之若鹜,争先恐后。
“先生,请问您这套房是自住呢,
还是为家人置办?”
刚才还轻松笑着的老伯,闻言微微坐正了身子。
他是幸运儿之一,第二批入围认购名单的人。
坐在他身旁的销售顾问,年纪比他儿子还小几岁,
破洞丝袜搭着一条鱼尾裙,说话时眼神亮得惊人。
老伯没心思细看这些细节,他满脑子都是房子的事。
听到提问,几乎是本能地挺直腰板,答道:
“这房子啊,是我给我儿子买的。
年轻人嘛,总跟老人住一块儿,不方便。”
旁边的姑娘听了,眼睛更亮了,语气真挚:
“叔叔您真是用心良苦!选我们锦邸,绝对是明智之选。
无论是小区密度、园林规划,还是教育资源配套,
在整个京州,我们都敢说第一,没人敢争第二!
您今天这一决定,可是把未来三十年的生活都定下来了!”
走出售楼处的时候,老伯还有些恍惚。
他已经交了定金,具体条款记不清了,销售说了什么也模模糊糊。
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将来有一天,他的儿子会在这里安家,会有自己的孩子在这里长大。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路边,忽然驻足,转身走向那片被绿色围挡围起来的工地。
从铁皮缝隙中探头往里看——
里面十几台挖掘机正在翻土打桩,尘土飞扬,一片荒芜。
没有高楼,没有花园,什么都没有。
可在他的眼里,那里早已耸立起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厦,
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上,映出温暖的光晕。
他仿佛看见儿子牵着孙子,在楼下散步,笑声回荡在风里。
而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片尚未动工的泥地罢了。
“祁疏计,这是今天锦邸项目的认购数据——
总共登记了四千七百多人,定金到账已超四千七百万。”
祁同伟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下属退下。
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侯亮平走了进来。
“亮平,好久不见。
看你这精神头,不错啊。”
祁同伟望着来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曾被他“安排”进作协、几乎退出权力核心的人,
竟然还能重新站上舞台。
要知道,进了文联作协,基本等于政治生命画上了句号。
如今他再度现身,而且姿态稳健,背后意味深长。
祁同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
当然,当初手下留情,并非出于旧日情分,而是顾及钟小艾那一层关系。
有些事,做得太绝,终究不好收场。
所以才给了个作协主席的位置,算是体面退场。
但谁能想到,侯亮平竟能从那样的处境里爬出来?
能在沉寂之后再度翻身上马,本身就说明问题——
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这一刻,祁同伟对他多了几分警觉,也多了几分认真。
而侯亮平走进房间时,也微微一怔。
但很快调整神色,换上一副温和笑容,开口道:
“师哥,人吃过亏,总该长点记性。
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我认。
我一直想去老师那儿道歉,可又没脸去……
就这么拖着,纠结着,直到今天。”
师哥,还得劳烦您跟老师通个气。
让我过去当面认个错,现在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老师这么多年一手把我带出来,风里雨里没少操心。
到头来,我却对他起了疑心。
真是昏了头啊,每次想到这儿,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说着这话时,侯亮平的眼角已经泛红,声音也微微发颤。
这一幕,倒是把祁同伟震住了。
这番表现,单论情绪拿捏——
和从前那个愣头青似的侯亮平,简直是判若两人。
也正是这种变化,才让祁同伟心头一紧。
毕竟他清楚,侯亮平原就不是个庸人,能力摆在那儿。
可早些年太直、太傲,不懂收敛,才落得那般境地。
如今再看,那些棱角不但没磨平,反而藏得更深了。
再加上被沙瑞金重新启用,背后意味不言而喻。
往后怎么走,不好断言。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现在的他,已经有资格站在牌桌上说话了。
沙瑞金在汉东根基并不深,真正能用的人寥寥无几。
大多数时候靠的是威望压阵,底下缺实打实的臂膀。
而侯亮平这时候出现,恰好补上了这块空缺,甚至增强了几分分量。
像他这样既有资历、又有能力,还能扛事的人,在官场中实在少见。
常有人说,高位之上不过是群演搭台,谁上去都一样唱戏。
可侯亮平不一样,他的底子本就高出一截。
如今又有了靠山,再加上这份突如其来的“成熟”,
对沙瑞金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更让祁同伟忌惮的是,此刻的侯亮平,
脸上除了悔意,再看不到别的神情。
所有锋芒都沉进那双微红的眼睛里,
像是把过往的冲动全都炼成了城府。
这哪还是当年那个一激就跳的愣头青?
分明已经蜕变成一个懂得藏锋的政客。
这样的转变,才是真正棘手的地方。
以前的侯亮平好对付,设个局就能让他撞进去。
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
别说轻易拿捏,就是想摸清他的路数,都得费一番功夫。
即便是祁同伟自己,面对如今的侯亮平,也不敢轻敌。
他笑了笑,伸手扶侯亮平坐下,顺手给他倒了杯酒,语气温和地说:
“亮平,你能这么想,我真替你高兴。
老师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一直惦记着你。
现在既然回来了,别的先不说,至少在这儿,没人会让你吃亏。
不管是我,还是老师,都会为你撑腰。
你在汉东做事,天塌下来也有我们顶着,谁也不能动你分毫。”
此时的祁同伟,说得情真意切,活脱脱一副兄长模样。
和当年初来汉东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那时候他也这般热情周到,事事支持,句句鼓励。
可最后把他推出去、送走的,偏偏也是这位“好师哥”。
这些旧账,侯亮平心里门儿清。
所以他听着这番话,心底冷笑一声——
吃过一次亏,再傻才会信第二回。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眼泪未干,一把攥住祁同伟的手,力道沉重。
低头哽咽道:“师哥……您能这么说,我真是羞愧难当。
您知道的,我在学校时就心高气傲,这些年也没改。
直到栽了跟头,才明白是谁在背后托着我。
今天能有这个机会回来,全是您和老师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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