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的视线骤然凝固,瞳孔猛地收缩如针尖,喉间一股惊呼险些冲破牙关——眼前赫然矗立着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苍劲枝干如虬龙盘亘天穹,墨色叶片层层叠叠,竟将整片空间都笼在一片沉暗的阴影里,连光线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脸上的惊悸与震骇太过明显,那道飘忽在耳畔的声音顿了顿,连带着语气里都多了几分诧异:“你见过这叛徒?”
方宇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缓缓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未散的寒意,仿佛又触到了那日的阴冷:“我见过。
我被掳入这个空间的第一处囚笼,就是这棵大树之下。”
他指尖微微发颤,眸底掠过一片悚然,“我亲眼看见无数生灵被它的根须缠绕,那些根须如贪婪的触手,将生灵的生命力一寸寸抽干,最后只余下一具具黑黢黢的枯骨,又被那些细密如蛛网的根须彻底吞噬殆尽……它竟是一棵修成了气候的生命之树。”
“哦?”那声音里陡然多了几分凝重,甚至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它竟已触及神树的境界了?”
方宇眉头紧锁,心头疑云翻涌:“此话何解?”
“它盗走的那半部《时间真解》,本就是木系天道的核心秘典,记载的正是木系时间法则的精髓。”
那声音沉声道,字字都带着千钧之重,“听你所言,它能以生灵精气滋养自身,凝聚出生命之树的雏形,便是借了这木系时间道法的力。
这道法最是诡谲霸道,能助人窥得长生不死的门径——只要它的木系种子尚存,哪怕飘散到天涯海角,落在寸草不生的戈壁,或是深不见底的寒渊,也能落地生根,死而复生。”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肃杀:“一旦它真的修成神树之身,我们便再无彻底抹杀它的可能。
只要种子还在,它总有卷土重来的一日,届时整个领域的生灵,都将沦为它的养料。”
“此事棘手。”方宇低声沉吟,旋即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但在动手之前,我想先知晓,这木系时间道法的根源究竟为何?”
那声音轻叹一声,似是在斟酌措辞,良久才缓缓开口:“木系时间道法,究其根本,便是生命之道。你可知我们这座时间之城,为何要收取众生寿命?”
方宇默然摇头,凝神静听。
“为了延续此城的存续。”那声音悠悠道,带着几分沧桑,“时间之城维系着天地间的时序流转,从日升月落到星河流转,从草木枯荣到生灵轮回,每一分每一秒的运转,都耗损着海量的生命本源。
而这木系道法,却能凭一己修炼,源源不断地滋生出磅礴的生命之力,反哺整座时间之城。
只是……历代修炼此道法的人,最终都会化作时间长河里的一缕水沫,彻底消散于天地间,连魂魄都留不下一丝一毫。
“实则不然。修炼此道者,在肉身神魂尽数化作时间长河中一滴水的同时,亦会凝出一枚传承道种,留待后人接续参悟这木系时间道法。”
那声音悠悠回荡,带着几分勘破万古的沧桑,“这木系时间道法,堪称天地间最诡谲的大道之一——它既能催生鸿蒙生机,令枯木逢春、残魂重聚,能源源不断地赐下绵长寿元;
亦能逆转生息,弹指间抽干万物生机,令山川崩摧、生灵化枯骨,剥夺一切存续的可能。
而修炼者最终归于长河,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水珠,并非湮灭,反倒是真正融入了时间大道的本源核心。
这浩浩汤汤的时间长河,便是时间之道显化于诸天万界的最终形态,执掌着亿万星辰的生灭、芸芸众生的生死轮回,连三界六道的岁月流转,皆在它的掌控之中。”
“你可曾想过,这长河之内的一滴水,意味着什么?”那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撼人心魄的意味,“那一滴水,便等同于一方包罗万象的大千世界!
其内藏着历代修士毕生参悟的道韵,藏着时间法则运转的至理。
只要能得这滴水珠的映照,任凭何等晦涩难明的修炼法门,任凭何等瓶颈难破的无上大道,都能在刹那间豁然贯通。
无数修炼者穷尽一生梦寐以求的圆满之境,无数人蹉跎万古都未能触及的超脱门槛,皆可借这时间之水的伟力,以逆天速度臻至巅峰,窥见那凌驾于九天之上的更高层次道法真谛。”
“故而,这时间之水,乃是天地间所有修炼者趋之若鹜的无上宝藏,足以令仙魔佛妖尽皆疯狂。”
话锋陡然一转,满是怅然与敬畏,“可这世间,却无一人能真正取走长河中的半滴时间之水。
只因那些看似澄澈剔透、蕴藏无尽玄机的水珠,皆是历代修炼时间之道的大能修士,在生命终末的最后一刻,以自身毕生道基、魂魄执念为薪火,献祭己身融入长河后,凝成的一缕缕不灭执念啊!”
方宇眸光微动,沉吟片刻后再度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寻:“那这木系时间之道,该如何克制?”
“以火之时间之道克之。”那声音不假思索,字字铿锵,“茫茫离火,乃是木之克星,能焚尽草木生机,更能吞噬木系道法的本源,反以此为薪,助长火势,做到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故而,许多修习火系道法的人,穷尽一生都想求得半部木系时间道法作为根基。只要能将两者相融,便能在时间长河中留下不灭道痕,流誉万古。”
“火之时间道法,与木系截然不同。”那声音的语调渐渐柔和下来,带着几分悲悯与神圣,“它如同一轮高悬九天的烈日,能带给人间光与暖,更能涤荡世间的污浊,净化一切邪祟。
而修炼火之神道的人,终其一生都在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修行之路,也唯有这般舍己渡人的心境,方能成全自身道法的圆满超脱。”
方宇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摊了摊手:“话虽如此,可我身上,并无半点火系时间道法的根基啊。”
那声音听罢,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狡黠与欣慰:“你没有,我却有。
我便是这火系时间道法的传承者,我可以给你一缕本源神火,待你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再将其收服炼化,你,想不想要?”
此言一出,方宇的心境陡然剧震,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狂喜,几乎是脱口而出:“好!你且赐我一缕火种!”
话音未落,便见一点微不可察的火星,自虚空中缓缓浮现,那火星莹白透亮,透着一股焚天煮海的霸道气息,却又内敛着温润的暖意。
下一刻,那缕火种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没入方宇的眉心,融进他的灵魂深处。
而随着火种的离体,那道声音明显变得苍老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都添了一丝疲惫:“快去吧……我在时间长河的尽头,等着你凯旋。”
方宇将那缕火系火种稳稳收在灵魂深处,周身霎时漾起一层淡淡的焰光。
他再不迟疑,足下猛地发力,身形如一道破空的流光,瞬息间便消失在时间之城的结界之外。
立身城外,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城池竟浮于一片幽邃的海底,周遭水波飘摇,澄澈的水光将城池映照得明明灭灭,透着几分超脱尘世的静谧。方宇深吸一口气,足尖一点便冲出河道,稳稳落在了陆地之上。
熟悉的茂密树林再度映入眼帘,正是他初入此空间时的那片秘境。
他循着记忆里的方向疾步前行,一心寻找那棵吞噬生灵的生命之树,可无论他如何穿梭林间,翻遍了每一寸熟悉的土地,那棵遮天蔽日的巨树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半点踪迹都无。
时间在不知疲倦的奔走中悄然流逝,方宇在林中兜转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直至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猛地袭来,四肢百骸都像是灌了铅般沉重。他踉跄着扶住一棵古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体内的黑洞空间。
心念微动间,黑洞已在掌心缓缓展开,氤氲的黑芒里,那株微缩的时间之树静静悬浮。方宇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树干上的纹路,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期许:“你能带我找到它吗?”
话音刚落,那株时间之树的枝桠轻轻颤动,一枚嫩绿的芽体陡然破土而出,转瞬间便长成了一株寸许高的小树苗,轻飘飘地落在方宇的掌心,根系还在微微蠕动。
方宇心中一喜,当即收起黑洞,循着掌心树苗传来的微弱感应,脚步坚定地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面布满青苔、透着古怪气息的石壁赫然出现在眼前。
掌心的小树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下一秒便挣脱方宇的手掌,“噗”的一声扎进了冰冷的石壁之中。
青绿色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粗壮的根系狠狠撑开石壁的裂缝,不过瞬息之间,一道幽深的通道便被硬生生撑了出来。方宇眼中闪过一抹锐光,毫不犹豫地俯身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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