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鸾待体内力气恢复了些，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石室。
身后的结界在她踏出后悄然无声地合拢，光华流转，显然是云芝离开前特意为她重新调整过。
“啧。”
看来对于楚家这些人所中的奇毒，云芝长老远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自若，面对最坏的打算，做足了心理准备。
这次施针一结束，竟是连等她一同离开的耐心都没有，一个人先行离去了。
她只好独自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径，朝着自己暂居的院落方向缓步走去。
走到半途，脑海中却猛地响起了小时带着惊喜，又因激动而略显尖细的呼喊声。
“主人！主人！他醒了！老妖怪他醒了！”
白希鸾脚步倏然顿住，几乎是本能地，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之中。
只见沉睡了许久的妖斐，此刻，那双紧闭的眼眸，竟然真的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虽然那眼神依旧疲惫不堪，甚至有些涣散而无焦距，仿佛随时会再次合上，但确确实实是醒了！
“老妖怪！你感觉怎么样？”小时激动得围着妖斐不停地打转，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与难以抑制的欣喜，“还有哪里不舒服？灵力恢复了几成？你能说话吗？还认得我们吗？”
白希鸾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微微揪紧，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似乎因此而松动了一丝缝隙。
她急切地等待着，等待着妖斐的回应。
那虚影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妖斐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干涩沙哑，和显而易见的虚弱。
“……死不了……正在一点点汲取那灵泉之力恢复……可惜，杯水车薪，聊胜于无……现在……每天最多清醒一个时辰左右……”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窘迫与无力。
“本来不想睁眼……就知道一醒过来，你们两个肯定要围着吾问东问西，没完没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极其生硬，别别扭扭的承认，“……知道你们是担心。”
他似乎极其不擅长应对这种直白而不加掩饰的关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
“说正事！吾方才……感应到了一丝……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息！和我们在北城遇到的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身上的味道，很像！”
白希鸾心神猛地一凛。
“是楚家那些人身上的毒吗？”她立刻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云芝长老和木香长老帮他们稳住心脉时说过，那毒素里蕴含着一丝阴寒之气，难以驱散。”
“毒？”妖斐的虚影微微凝实了一瞬，似乎在更加仔细地感知和思考，随即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不对！如若是人体内的毒素包含阴寒之气……气息绝不会这么……这么浓郁且新鲜，而且会被中毒者自身的生气，以及诸多混杂的药性掩盖，几乎难以被直接感知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猎物发现天敌般的尖锐警觉，虚弱感似乎都被这股警觉压下去几分。
“在那个方向！”妖斐立刻为白希鸾在识海中指明了一个确切的方向，语气急促，“跟过去看看！这气息不对劲！”
白希鸾没有丝毫犹豫，她知道妖斐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无的放矢，事情的严重性可能远超她的想象。
她立刻调转方向，循着妖斐不断指引的方位，穿过几条更为僻静，少有人迹的碎石小径，最终来到了一栋外观古朴而肃穆的阁楼前。
阁楼飞檐斗拱，木料呈现出深沉的色泽，整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陈旧书卷特有的气息，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沉淀与威严。
她正打量着这栋突然成为焦点的阁楼，恰好一名药王谷弟子从旁经过。
白希鸾连忙上前一步，拦住对方，客气地询问道：“这位仙长，打扰了，请问此处是……？”
那弟子看了一眼阁楼，语气自然地带着一份恭敬答道：“这里是药王谷的藏书阁，收录了谷中历代积累的医典、药方、孤本以及诸多杂学卷宗，乃是谷中重地，若无长老手令或身负特定职责，寻常弟子是不可随意进入的。”
原来是藏书阁。
白希鸾心中了然，正思忖着该如何才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进去查探一番，就见藏书阁那两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推开。
一道身影低着头，手里捧着几本边缘明显有些磨损的厚重古老卷宗，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
那人似乎心事重重，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几本仿佛承载着秘密的卷宗上，眉头紧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戴着面具的白希鸾，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而就在那人身影出现的瞬间！
识海中的妖斐猛地绷紧了身体，之前那带着疲惫的沙哑声音骤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她身上有冥族的气息！”
“什么？！”白希鸾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她下意识地猛地望向那道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心中惊叹不已！
以那人的身份，在药王谷中的地位……怎么可能会和那些冥族扯上关系？
“妖斐，你是不是感知错了？或者是因为你灵体太虚弱，产生了错觉？”白希鸾急切地追问，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吾是祖血晶石的器灵！吞噬炼化了不知多少强大妖兽的精血魂魄，对世间各种气息的敏锐度早已远超大多妖族，更遑论是冥族这等阴秽之物！绝不会错！”
妖斐并未因质疑而恼怒，语气反而更加肯定，带着一种本源上的厌恶。
“不过，那个人本身……并不是冥族。”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森寒刺骨。
“她身上的气息，是因为和冥族的人近距离，甚至可能是长时间的接触后残留沾染上的！闻上去，像刚接触过不久，顶多……就在这一两日之内！这股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但不会持久，若无后续接触，不用几日，便会自然散去。”
这个消息，比直接说那人是冥族，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细思极恐！
一个药王谷的高层，在近期内，竟然与那些早已消失在这大陆中的冥族，有过隐秘的接触？
白希鸾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四肢百骸一片冰凉，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北城武禄真那疯狂而嗜血的模样，那阴冷邪恶，不断侵蚀生机的诡异能量，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带来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与恐惧。
如果……如果妖斐的感知没错……
那么，万毒谷那诡异难解的毒药，楚家人蹊跷的中毒事件，现在再加上药王谷内部高层人员与冥族的隐秘接触……
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不是孤立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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