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鹭师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那闭目的脸庞却似乎有某种洞悉一切的力量,牢牢锁定在惊轲身上。
惊轲抱着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盒子,深吸一口气,将“飞燕三叠”这种暴力硬闯的念头掐灭。目光锐利如鹰,仔细扫视着前方那片沉寂又隐含杀机的悬浮石阵。
正如鹭师姐提醒,石阵绝非蛮力可破。墨黑巨石形态各异,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刻痕,有些刻痕凹陷处隐隐透出金属光泽。
更有数根乌沉沉的粗大铁链,一端深嵌巨石之中,另一端或垂落深壑,或连接着其他石台,宛如巨蟒匍匐。石与石之间距离各异,高低错落,有些看似静止,实则能感知到下方有某种极其微弱又规律的震动传来。
“考验心性……非蛮力……”惊轲嘀咕着,“不就是找规律,玩解锁么?” 他目光锁定距离自己最近的三块平台。
一块大如厢房,较为平稳,但距离较远;一块中等,位置居中偏低;一块最小,离他最近,宛如踏脚石。三条粗壮的铁索从不同角度垂挂在三块石台之间,交织成一个混乱的三角。
“懂了!钥匙是铁链!”惊轲眼睛一亮,“这些铁链不是胡乱垂挂的装饰,而是引导力和控制石台位置的机关枢纽!” 他瞬间回忆起鹭师姐盲杖点地的细微动作,心中了然:“鹭师姐是用这种方式感知石阵的‘脉动’和铁链的状态!”
事不宜迟。惊轲体内“停渊止水”的心法全力运转,周身处生出一股无形的引力场,如同磁石抚过水面。他小心翼翼地将抱盒子的姿势换到单手,依旧搂得死紧,另一只手隔空虚按,精纯雄浑的内力如同无形的手臂,稳稳缠上最近那块小石台边缘垂落的一条铁索末端。
“嘿嘿,从老前辈那学来的这招摄星拿月实在是好用。”惊轲这么想着。
“起!”他低喝一声,沉腰发力。那沉重的铁索被他的内力引动,发出“嘎啦啦”的摩擦声,缓慢地从深壑中抬起。
“左二,三刻位!”对面的鹭师姐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宛如精准的导航仪。
惊轲依言操控内力,牵引着铁索精准地嵌入中等石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微微发光的凹槽中。当卡榫入位的轻微“咔哒”声传来,那块中等石台似乎微微一震,位置缓缓向上抬升了几分,与高空一块静止的大型平台隐隐对齐了角度!
“成了!”惊轲精神一振。这法子不仅需要精准的控制力,更需要读懂石阵的“语言”。他信心大增,目光扫向下一条目标铁链——连接在小石台与最高处大型平台之间,却被另一根垂落的粗链纠缠绞住。
这次难度更大。惊轲分神御力,两股内力如同灵蛇出洞,一股死死定住那绞缠的粗链源头,另一块悬浮的巨石,一股小心翼翼地去解那个复杂的“铁链死结”。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既要维持引力的稳定,又要感知锁扣的结构,同时还要护着怀里的盒子不颠簸,简直比打架还累!
就在那死结即将被内力震开缠绕的瞬间,惊轲立足的那块起始小平台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毫无征兆的晃动!仿佛地底沉睡的巨兽猛然翻身!是底下机枢联动引发了连锁反应!
“糟!”惊轲重心骤然失衡!他正全神贯注于解扣上,根本来不及做出完全反应!身体一个趔趄,脚下石板边缘因震动而崩裂,一条腿瞬间踏空!
他整个人连同那宝贝盒子,带着惊呼猛然朝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鸿沟摔落!
“小心!”连一直平静无波的鹭师姐此刻也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提醒。她那无光的眼眸猛地“望”向惊轲落下的方向,指尖下意识地掐住了洁白的盲杖手柄!
下坠的失重感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惊轲!视野里是极速上升的冰冷岩壁和上方冯继升嘶吼着扑到崖边的模糊影像!怀里的箱子成了沉重的拖累!
不能掉下去!
电光石火间,求生本能压倒一切!惊轲在下坠中强行拧腰转体,目光鹰隼般锁定旁边一块垂直耸立、布满了巨大铆钉和齿轮的古老机关石柱!
“冷香,起!”
一声压抑却凌厉的断喝!
他背上的冷香枪如同具有灵性,“锵啷”一声自行弹出半截!那点寒芒在昏暗光线中一闪即逝!
惊轲用尽全力,以腰腹为轴心狠狠一旋,顺势将手中尚未完全脱出的冷香枪如同投掷标枪般甩臂刺出!目标——石柱侧面一处巨大齿轮与基座之间的狭窄缝隙!
嗤啦——!
精钢枪尖带着刺耳的金铁摩擦声,狠狠地戳进了那坚硬的缝隙之中!强大的冲击力让坚硬无比的机关石柱表面都崩飞了一点细碎石屑!枪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弯折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却死死地卡在那儿没有断裂!
就是这短暂的一钉!如同一根救命的钉子挂住了惊轲下坠的命运!
巨大的反冲力猛地将惊轲的身体向上荡回!他趁机单手死死抓住因巨力震动而差点脱手飞出的盒子,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抓住了枪杆后半截尚未脱离枪囊的部分,借着这股回弹之力,丹田内力轰然爆发!
“给我上!”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借着冷香枪支撑反弹的力道和自身悍猛的轻功提纵术,惊轲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惊险的抛物线,如同惊弓之鸟般被抛回了起始平台的上空!
噗通!
他狼狈地摔落在平台相对安全的中心位置,滚了好几圈才卸去力道。盒子被他死死护在胸口,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冷香枪失去支撑,带着“嗡嗡”的回音从石缝中弹出,落在他身边。
“咳咳……”惊轲剧烈喘息着,心脏狂跳如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刚才那一瞬,他距离粉身碎骨只有毫厘之差!而那个盒子,险些就真的要变成他摔死前垫背的东西了!
鸿沟对面,鹭师姐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指尖缓缓松开盲杖。
她虽然看不见,但通过精密的感知,已清晰“目睹”了刚才那惊心动魄、堪称悬崖走钢丝的一幕。
这年轻人临危之际的反应、力量以及对任务物品的偏执保护……的确非同凡响。然而,她面上的表情迅速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
“看来运气不错。”她平淡地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不过,依靠蛮力和运气,是闯不过这千机踏石阵的。”
惊轲喘息着坐起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没好气地回道:“鹭师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哪知道脚底下那块破石头会突然翻脸不认人!您要早点说这阵还带暗算的……”
“阵无常形,人无定势。”鹭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方才震动,是你强行解开第二重连环‘锁龙扣’,引动了下方沉眠的配重石机枢所致。这是必经之‘变’,无人提醒,需自行勘破其中关联。”
惊轲一愣,仔细回想刚刚的解链过程,心中豁然开朗:“锁龙扣?原来解开小平台那条纠缠链会引发配重失衡!真是……阴险!”他不禁腹诽,这简直比设置陷阱的人还狡猾!但他也明白了鹭师姐的用意——这阵确实考的是洞察全局、预见变化的能力。
有了这血的教训,惊轲变得无比谨慎。他压下后怕和那点碎嘴的冲动,凝神静气,再次观察石阵。这一次,他将脚下的震动、石壁轻微的嗡鸣、铁链垂落的姿态、甚至光线变化都纳入了考量范围,结合鹭师姐偶尔一两个关键节点的提点,“离火位铁索需缓放”,“坤石台升三寸即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内力牵引,铁链归位,石台校准。如同解开一个个巧妙的鲁班锁。每一步看似简单,却都需要极强的专注力、精确的控制力以及对机关连锁反应的预见性。期间虽然也险情不断,比如某块石台突然下陷,或铁链突然绷紧弹起,但有了前车之鉴,惊轲都能凭借敏锐的反应和扎实的轻功惊险避开。
足足耗费了大半个时辰,当最后一条通往鹭师姐脚下的粗重铁链被惊轲以内力缓缓拖过深谷,“咔嚓”一声精准嵌入对面石台的卡槽时,整个阵势微微震动了一下!
无声无息间,那些原本悬浮错落、轨迹诡谲的巨大石台,竟缓缓移动、组合,最终在鸿沟之上形成了一条笔直、略微倾斜向下的宽阔石桥!方才的死地,此刻竟成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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