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去称那些尸体,而是把秤砣拨到了最头上,然后将空荡荡的秤盘子往那门缝前一悬。
没有风,那秤杆子却像是挂了千斤重物,猛地往下一沉,差点把铁秤婆的手腕给拽脱臼。
“里头有东西吊着命,沉得很。”
铁秤婆手腕一抖,稳住秤杆,另一只手飞快地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骨片。
那是“哑婴颅片”的残渣,至阴至寒。
她把这东西往门缝里一贴。
滋——
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滚油锅。
那骨片瞬间变得焦黑,上面那层惨白的骨质崩裂开来,炸出三个扭曲的黑炭字:
『等你们饿。』
字迹狰狞,透着一股子猫戏老鼠的恶毒。
“他早知道咱们到了。”阿朵看着那三个字,声音平得听不出喜怒,“路是他留的,门是他开的,他在这就是为了磨咱们的性子。”
“我去。”
一声短促的鸡鸣。
怒哥扑棱着翅膀落在了阿朵肩头。
它那身红毛炸得像个刺猬,尾巴上那根用来传信的“缚言符”已经烧得只剩最后指甲盖那么大一截了。
没等阿朵点头,这杂毛鸡猛地一蹬腿,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直直冲进了那两具干尸构成的门洞里。
才飞进去不到十丈。
怒哥突然觉得不对劲。
翅膀像是灌了铅,每一次扇动都要耗费平时十倍的力气。
原本只有几丈远的通道,这会儿看着却像是没有尽头。
它下意识地回头一瞥。
这一眼,吓得它浑身翎毛倒竖。
身后的来路不见了。
那原本灰暗的岩壁,正在飞速蠕动,长出一层层粉红色的、湿漉漉的肉膜。
那些肉膜像是一张张闭合的嘴唇,正一层层地从后面合拢过来,要把它封死在这条肠道里。
咯咯!
怒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原本鲜红的冠子瞬间燃起一团金色的真火。
那是凤种的保命真焰。
火光炸开,烧得那些肉沫滋滋作响,强行烫开了一条缝隙。
怒哥拼了老命地振翅回冲,就在那肉膜彻底合拢的前一瞬,狼狈地滚了出来。
啪嗒。
它摔在地上,左边翅膀焦黑一片,羽毛秃了一大块,嘴里还得得瑟瑟地吐出一颗玻璃珠子似的东西。
那珠子还冒着热气,里面封存着一幕定格的画面。
那是凝固的时间残渣。
众人凑过去一看,心里都是一紧。
画面昏暗,像是在一口深井的底下。
顾一白被倒吊在半空,身上缠满了紫黑色的藤蔓。
那些藤蔓的尖端都长着吸盘似的口器,正死死咬在他的皮肤上。
但他还没死,脖颈处的青筋还在微弱地跳动。
“没死就好办。”
蓝阿公动作极快,一把抓起那颗时间残渣,扔进随身的小石臼里,又从怀里摸出两颗腥臭的丹药,也不管什么药理搭配,拿捣药杵狠命一顿乱砸。
那残渣碎裂,化作一滩泛着荧光的粘稠液体。
“脱鞋。”蓝阿公吼了一嗓子。
也没人多问,几人迅速脱了鞋袜。
蓝阿公把那糊状物挖出来,均匀地抹在几人的脚底板上。
那东西冰凉刺骨,像是踩在了数九寒天的冰面上。
“这是逆息膏,能骗过那门上的蜈蚣。”蓝阿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记住,这药效只有二十步。每走二十步,咱们就得换个人在前面领路,乱了那畜生的感应。谁要是走岔了,哪怕只是一步,这辈子可能就困在这一秒里出不来了。”
阿朵背着小满,第一个跨过了那两具干尸。
脚底那种冰凉的感觉顺着经脉往上爬,原本那种粘稠的阻力感果然消失了。
通道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后面人的心跳声。
走了约莫百步,前面开路的换成了铁秤婆。
地面开始变得不平整,脚下踩着的不再是石头,而是一层软塌塌的、像是腐肉一样的泥土。
那泥土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
那是孩童的涂鸦,歪歪扭扭,用的是一种褐红色的颜料。
『妈妈别走』
『我不是虫』
『好痛啊』
『爹,我饿』
那些字有的写得极大,有的缩在角落里,甚至还画着一些断手断脚的小人图。
走在最后的麻三,眼睛突然直了。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一行字,那是几个极丑的字:『爹,我是宝儿。』
“宝儿……”
麻三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只全是老茧的手颤抖着去摸地上的字,眼泪瞬间冲花了脸上的黑灰。
“起来!”
铁秤婆回身就是一脚,狠狠踹在麻三的肩膀上,“那不是你儿子写的!那是血拌着骨灰画出来的迷魂阵!”
麻三被踹得翻了个跟头,但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从喉咙里滚了出来。
阿朵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涂鸦。
她的目光很冷,像是一把剔骨刀。
“这字,是从右往左写的。”
她轻声说道。
在这苗疆地界,不管是汉人还是苗人,教娃娃写字都是从左往右,从上往下。
只有一种情况会反着来——那是给死人刻碑时的拓印法子。
这些字,不是活人写的。
是有人照着死人的碑文,一个个描下来的。
“走。”阿朵没有去扶麻三,只是把背上的小满往上托了托,“别让这血腥味熏着孩子。”
穿过这条满是恶毒涂鸦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像是一个倒扣的漏斗。
头顶上方黑漆漆的看不到顶,四周的岩壁上挂满了那种紫黑色的藤蔓。
溶洞正中央,有一座圆形的石台。
石台上摆着一口巨大的青铜鼎。
那鼎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细看去,那些经文里缺笔少划的地方,竟然全是用蜈蚣的甲壳打磨成片,硬生生镶嵌进去补齐的。
一股奇异的肉香味,正从鼎里飘出来。
阿朵刚往前迈了一步。
那石台下的阴影里,缓缓站起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青布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是吴龙。
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看着约莫一岁大,穿着一件有些脏了的小肚兜,脑袋歪在吴龙的臂弯里,睡得正沉。
那眉眼,那鼻子,甚至连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都跟麻三之前描述的一模一样。
麻三刚从地上爬起来,一眼看到那孩子,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吴龙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那孩子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名字,我不要了。”
吴龙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溶洞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既然你们来了,那咱们就玩个简简单的。”
他把怀里的孩子举高了些,像是展示一件得意的作品。
“我要你们亲眼看着,谁先认这个儿子。”
说着,他那只托着孩子屁股的手,指甲突然暴涨,变得锋利如刀,轻轻抵在了孩子娇嫩的脊椎骨上。
只要那个“认”字出口,这孩子的脊梁骨就会像脆饼干一样断成两截。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麻三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血来,喉咙里发出“荷荷”的风箱声,他想喊,却被那种巨大的恐惧掐住了脖子。
阿朵没有动。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孩子,也没有去看吴龙那张充满了戏谑的脸。
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指腹轻轻摩挲着一块粗糙的陶片。
那是刚才在通道里,小满一直攥在手心里不肯松开的东西。
陶片的背面,不知何时,已经被那孩子用指甲硬生生地刻上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阿朵垂下眼帘,手指在那些刻痕上一一划过。
『你说不算,我说才算。』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吴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手里的那个,”阿朵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太轻了。”
阿朵的手指停在陶片背面。
那行歪扭小字『你说不算,我说才算』的刻痕并不深,却异常规整——每一笔起锋都带着微不可察的顿挫,收尾处微微上挑,像蛊虫蜕壳时裂开的第一道细缝。
这不是孩子能刻出来的。
小满才满周岁,连奶牙都没长齐,指甲软得掐不破油纸。
可这刻痕边缘平滑,深浅如一,分明是用某种极细的骨针,在陶坯半干未硬时,以三息为律、七寸为度,一气呵成。
她忽然记起失踪前夜:井台边月光惨白,小满蹲在青石沿上,小手攥着一块粗陶片,一下、一下,蹭着井沿磨。
当时她只当是孩童玩闹,还顺手抹去孩子额角沾的泥灰。
如今再想,那磨陶声太静了——不是刮擦,是叩击;不是玩耍,是校准。
指尖缓缓覆上陶片,掌心温热贴住粗粝表面。
她没念咒,没结印,只是将一缕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蛊息,顺着血脉沉入指尖,再渡进陶中。
极轻一颤。
不是来自陶片,而是从她自己的皮下——像是有只幼蛊在腕骨内侧轻轻弹了一下翅膀。
这陶片……认她。
它不是信物,是引子。是小满被掳走前,悄悄埋下的第一枚钉。
阿朵垂眸,眼睫在烛火映照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瞳孔深处骤然翻涌的冷光。
就在这时,一声撕裂般的嘶吼炸开!
“那是我儿子——!!!”
《僵尸:茅山小师弟,任婷婷坏掉了》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随梦书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随梦书屋!
喜欢僵尸:茅山小师弟,任婷婷坏掉了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僵尸:茅山小师弟,任婷婷坏掉了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