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月色格外柔，透过描花窗棂洒在内室的拔步床上。乳母刚把吃饱喝足的小公子哄睡，那小模样抿着嘴，连呼吸都软乎乎的。
顾惜朝坐在床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儿子的小耳垂，目光柔和，声音都放得极轻：“父亲上次来信还念叨着孩子，大名得尽快定下来，不然老爷子怕是要隔三差五遣人来问了。”
陈清漪倚在他身侧，温婉道：“你之前提的几个名字都好，承志、安邦，都寓意深远，只是不知父亲更属意哪个？”
顾惜朝摩挲着下巴琢磨：“承志是希望他继承我顾家忠勇报国之志，安邦则寄望他将来能保家卫国。都是实打实的好寓意，我倒真难分个高下。”
他转头看向妻子，眼底漾着笑，“父亲在边关守了一辈子，家国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最重，不若将两个名字都呈报给父亲，请他最终定夺。至于小名......”
他故意顿了顿，戳了戳儿子鼓囊囊的脸颊，“便由我们来取，怎么样？”
陈清漪笑得眉眼弯弯，当即应下。夫妻俩对着小奶娃的睡颜絮絮叨叨，从“小石头”说到“胖墩儿”。
最后还是顾惜朝拍了板：“你瞧他，除了吃就是睡，醒了也乐呵呵的，半点烦心事没有，不如叫康哥儿，就盼着他这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康哥儿，康哥儿”陈清漪轻轻念了两遍，越念越觉得顺口贴心，“这名字好，听着就踏实。”
小名一敲定，顾惜朝立马起身往书房去。亲自研了浓墨，铺开上好的宣纸，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信里把陈清漪生产顺利、母子平安的事细细说清，又讲了“康哥儿”这小名的由来，末了把“顾承志”“顾安邦”两个大名列出来，恳请父亲裁定。
同时，他也简略提及了京城近来局势已渐平稳，让父亲不必挂心家中，字里行间透着为人子、为人父的沉稳与担当。
这边镇远侯府的家书借着驿马往西北赶，那边卫国公府里，绵绵的胎气越发稳当。
她如今气色红润，走路都带着股子从容劲儿。
老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嘴上却总免不了念叨：“虽是稳当了，也不可大意。如今夏日里花开得好，你若觉得闷，便在自家园子里慢慢走走，晒晒太阳，于身子有益。只是千万仔细脚下，让青黛、丹桂仔细扶着。”
绵绵扶着小腹笑应：“祖母放心，孙媳都记着呢。”如今怀了身孕，她更能体会这份唠叨里的暖意。连在佛堂的王氏，都特意差人送来了当年生卫瑄的经验册子，字迹工工整整，看得她心里暖融融的。
宋嬷嬷把安胎饮食打理得更是精细，今早是荠菜豆腐羹配小米糕，晌午就换成了清蒸鲈鱼和山药排骨汤，时令春蔬换着花样来，既补身子又不腻味。
青黛和丹桂更是把她护得严严实实，她刚想伸手够桌上的蜜饯，俩丫头就一左一右凑过来，一个递碟子一个擦手，弄得绵绵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比蜜饯还甜。
陈清漪身子彻底养好了，往卫国公府跑得比自家还勤。这日干脆抱着康哥儿来了，小家伙穿件大红刻丝袄，虎头帽上的绒球随着动作晃来晃去，见了绵绵就咧开嘴笑，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别提多讨喜。
“绵绵你快看，康哥儿是不是又沉了？”陈清漪把儿子往绵绵面前送了送，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昨儿称了称，比上月重了一斤还多呢。”
绵绵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康哥儿藕节似的小胳膊，软乎乎的手感让她心头一暖：“可不是嘛，这小肉胳膊都快赶上我的手腕粗了。精神头也旺，这下总算把小名定下来了，多好。”
俩姑娘围着孩子有说不完的话，陈清漪把自己这阵子摸索出的育儿经全倒了出来：“孩子吐奶别慌，吃完了竖着抱起来拍嗝，拍到他打个饱嗝就好了。夜里要是哭，先摸摸是不是尿湿了，别一哭就喂奶，容易积食。”
绵绵听得认真，还让青黛拿了纸笔，把要紧的都记了下来。
顾夫人有时也跟着一起来，看着儿媳和绵绵相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孙儿又这么壮实，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她总爱给绵绵带些亲手做的点心，今儿是枣泥糕，明儿是豌豆黄，都是绵软糯口的，正合孕妇的口味。
外书房内，卫珩面对的则是另一番景象。
“世子，我们放出的关于令牌持有者意在清理门户的风声，似乎起效了。那伙紧盯钱御史的人，最近与钱御史的接触明显减少，似乎在重新评估。”
墨玄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但同时，我们监测到，有另一股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势力，开始在暗中调查令牌的来历，手法……很老道，不像是寻常江湖路数。”
“哦？”卫珩指尖轻点桌面，“能摸到他们的底细吗？”
“暂时不能，对方非常警惕，我们的人几次想靠近都被避开。但可以确定，他们对令牌本身，以及可能代表的‘影刃’力量，兴趣极大。”
卫珩沉吟。这新出现的势力，是敌是友？是七星会的另一路人马，还是……静安侯旧部中，对此事持不同看法的一支？局势似乎更加复杂了。
“继续监视，重点弄清楚这新出现的势力，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什么。”卫珩下令，“另外，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或许……我们很快就要和这位钱御史，正面打交道了。”
晚膳后，卫珩陪着绵绵在庭院中慢慢散步。
夏夜的风带着些微凉意，混着石榴花的香气，格外舒爽。卫珩小心地扶着绵绵，特意避开石子路，脚步放得极缓，生怕累着她。
“外头的事，可是又棘手了？”绵绵轻声问，她虽不过问，却能从他细微的神情中察觉一二。
卫珩不想她忧心，只温声道：“无妨，都在掌控之中。你只需安心养胎，等着我们的孩子出世便好。”
绵绵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不再多问，只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她知道，她的夫君肩上有重担，而她能做的，便是打理好内宅，让他无后顾之忧。
夜色温柔，笼罩着卫国公府。内宅是孕育新生的希望与温馨，外书房则运筹着关乎家族乃至京城安宁的暗战。卫珩站在两者之间，目光坚定，他知道，他必须守护好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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