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出来,婓术根本不愿意搭理程鸿达,他现在要质问的只有唐云。
见到婓术真的只是揪住自己,唐云走出了班中。
“下官在。”
先朝天子行礼,在朝婓术行礼,往那一站,挺像回事。
望着婓术,唐云吐气开声。
“国子监诸生,围堵程府尹家门时,高喊我等是读书人,是国子监监生,我等要破门而入恐吓程鸿达家眷,谁也管不了我们。”
唐云这一开口,不少文臣气的鼻子都歪了。
婓术更是没想到唐云竟是这个做派,冷哼一声。
“陛下面前也敢颠倒黑白,唐云,你莫不是要指鹿为马不成!”
“哦,你也知道他们没这么喊啊。”
唐云耸了耸肩:“既然他们没这么喊,我上哪知道他们是国子监监生去?”
婓术愣了一下,唐云呵呵一笑。
“下官就见到一群人袖子里藏着凶器,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一群地痞无赖呢。”
“混账话,皆穿监生服侍,你会不认得国子监学子?”
“瞧您这话说的,这年头,光看表面能知道是什么身份,之前下官在南关任职的时候,还有个文官整天和个跑腿杂役似的,满南关,也没人能看出他是百官之首亲儿子啊。”
群车齐齐看向婓象,姬老二也是如此。
婓象低下头,老脸通红。
婓术似乎冷笑了一下,想到唐云会胡搅蛮缠,只是没想到会提起这件事。
唐云挺意外,他还以为婓术会勃然大怒呢。
“本官只是询问其中详情,至于是非对错,自有公断,唐曹司倒也不必惶恐。”
婓术没生气,挺平静的,唐云气够呛,果然是个老狐狸,日你奶奶,说的好像是我走后门托关系似的。
“相比国子监诸生一事,本官想问,昨夜国子监失火,京兆府查的如何了。”
“国子监失火那…”
“还有,为何国子监司业王乾被押入京兆府,未请示宫中,京兆府何来的权力扣押国子监司业?”
婓术声调陡然拔高,袍袖一拂声色俱厉:“国朝自有法度,国子监乃天下儒学之宗,司业一职,掌儒学训导、监生考校,受礼部直辖、陛下亲辖,便是监察司弹劾亦需先禀门下省,再请旨意方可拿人!”
不等唐云开口,婓术步步紧逼,字字掷地有声。
“京兆府仅凭一己之见,便将朝廷命官锁拿入狱,私禁京兆府大牢,谁给你们的胆子,还是你京兆府一众官吏的眼中,根本无陛下、无法度、无国朝典章!”
不少朝臣面色微变,着实没想到婓术直接将事情拔高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这哪是敲打唐云,这分明是奔着扒下去几身官袍去的。
唐云站在殿中,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冷光,着实没想到婓术竟如此狠辣,丝毫不考虑他与婓象的交情。
“婓大人。”
唐云垂下头:“下官将司业请到京兆府,实乃无奈之举,其中隐情,下官…下官无法…”
“大殿之上,君臣咸在!”
婓术那是什么样的老狐狸,一看唐云这支支吾吾的模样,立马想到这小子想要私下解决,私下里通过让天子庇护他来揭过去。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反正,他是这么想的。
婓术威严尽显,音量渐高:“是何隐情,有何苦楚,尽可直言,毋需讳饰!”
“这…”
“亦或,汝口中所谓隐情、苦楚,不过是搪塞敷衍之辞?”
“不是,下官…”
“汝若不说,还是这般言辞闪烁,那就莫怪本官…”
“好!”唐云突然一声大吼,攥着拳:“婓大人,这可是你要下官说的!”
婓术面露冷笑,刚要开口,心里猛然咯噔一声,因为他突然发现唐云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可惜,晚了,不等婓术想明白怎么回事,唐云,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
唐云表情倒是调整好了,但是声音走样了,都带着哭腔了。
“礼部,礼部这群狗官,蒙蔽陛下您,蒙蔽天下人啊,给全国朝蒙蔽的直懵逼!”
群臣,面面相觑,这又扯哪去了?
婓术凝望着唐云,满腹疑窦。
他知道,唐云不是二傻子,一个二傻子,不可能为国朝开疆拓土,更不可能让自己从小培养的亲儿子如此纠结!
为官大半生,婓术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他,唐云绝对是有备而来。
“不错,司业的确是下官下令请回京兆府的,司业王乾王大人,欲为国子监遮掩,下官…下官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出此下策。”
婓术心里越来越慌:“乱说什么胡话,王乾…罢了,此事下朝后…”
大殿之中可不止有婓术一个老狐狸,程鸿达顿时一蹦三尺高,那表情,那肢体动作,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呀呀呀,遮掩何事,为何遮掩,婓大人如此步步紧逼,如此担忧,如此想要真相大白,你还不快说!”
“好,既然婓大人如此步步紧逼,如此担忧,如此想要真相大白,下官只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啦。”
唐云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道:“火烧春阳舍之贼人,正是国子监监生,实为东瀛学子,司业王乾顾全国子监体面,顾全礼部颜面,顾全国朝体面,这才不惜舍去名声、贞洁、官袍、肉体,反正能舍的都舍了,寻了一壶酒洒在自己身上,非说是他烧的!”
“什么?!”姬老二神色大变:“火烧春阳舍之人,是东瀛学子?”
“胡说八道。”
一名礼部官员快步走出班中,指着唐云就开骂:“滑天下之大稽,东瀛学子最是恭顺,屡得我礼部嘉奖,更是诸多外邦学子之表率,岂会…”
“所以我说你礼部蒙蔽陛下喽。”
唐云耸了耸肩:“不信问大理寺和京卫。”
话音落,大理寺少卿柳烽走了出来,面无表情,朝着天子先施一礼。
“唐曹司所言不虚,大理寺已得口供,昨夜下官与京卫救火之后追查蛛丝马迹,王乾眼见即将查到东瀛学子头上,欲承担此罪。”
大殿之中,一片哗然。
唐云接口道:“陛下,王乾就在殿外待朝,是真是假,叫进来一问便知,哦对了,臣弹劾王乾,弹劾他为了不让和供亲爹似的供着东瀛学子的礼部丢人,竟然敢掩盖罪证,还说什么礼部颜面关乎国朝颜面。”
垂着头的柳烽心里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反正没什么表情,声如洪钟。
“王司业言,东瀛学子阳奉阴违,于监中、京畿屡犯宪章,乾虽为司业,然碍于国朝体面,未敢严惩,不意彼辈变本加厉,夜饮之后,竟纵火焚毁春阳舍,有恃无恐,王司业无措,只得为之讳饰。”
柳烽和唐云俩人跟说相声似的,一人一句,话就没掉到地上过。
“还有行凶程府尹大人一案,问过那些监生了,就是那些东瀛学子教唆的,还说什么礼部罩着他们,想打谁就打谁,无论闯了什么祸,礼部都得护着他们,表面上说是为吕昶纹讨个公道,实则就是带着一群学子闹事,对对对,还说过这么一句话,汉家朝堂诸臣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宁舍外邦不予家奴,只要装作恭顺,朝廷得了面子,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云指了指大殿外:“司业王乾就在殿外,铁证也有,人证都画押了,铁证如山,如山铁证,铁的不能再铁了,司业王乾、国子监监生王超业、高顺阳十二人、大理寺少卿、我京兆府的官吏,还有京卫,都可作证。”
一听这话,礼部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不是满面灰败之色。
这可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么多人可作证,连大理寺和京卫都这么说,不是铁证又是什么。
“哎。”唐云幽怨的看了眼婓术:“婓老大人何必呢,我说不说不说的,你非让说,看吧,又惹陛下生气。”
“殊为可恨!”天子突然一拍龙椅负手:“陶静轩何在,外邦异族入都求学,国子监乃斯文圣地,岂容纵火焚之,谁给他们胆子!”
事情,严重了,彻底严重了,整件事,没人能压的下去,今日午时过后,唐云将不会是京中所有读书人的公敌。
公敌,会是东瀛学子,大虞朝,所有读书人的公敌。
朝廷、文臣、读书人,或许会容忍一个喝醉酒的汉人烧了国子监的建筑。
但朝廷、文臣、读书人,不会容忍一个异族挑衅天下文人!
眼看着天子怒不可遏,唐云再次开口,看向婓术开口。
“哎呀呀,婓大人,您快说说,该怎么办啊,您倒是说话啊。”
婓术的左眼,剧烈抖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刻,他突然无比羡慕陶静轩,如果刚才在大殿之外晕倒的是自己的话,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是陶静轩!
“是啊,婓大人。”
程鸿达再补一刀:“礼部仅凭一己之见,数次嘉奖东瀛学子,谁给他们的胆子颠倒黑白包庇隐瞒,还是说在礼部一众官吏的眼中,根本无陛下、无法度、无国朝典章?”
婓术刚刚针对京兆府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化身为回旋镖,狠狠甩在了他的老脸上。
唐云一脸挑衅的模样,老东西,你不是群臣之首吗,不是文臣领袖吗,不是找茬吗,不是愿意出头吗,不是礼部的榜一大哥吗,来呀,快活呀,互相交…互相伤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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