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五月二十,漠南草原深处,乌兰巴托东南百里,宋军西路行营。
“报——王渊将军、杨凡博士已至营外五里!”斥候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刘光世放下手中擦拭的马刀,这位西路军都总管戎装未解,脸上带着连日征尘。他起身,对帐中诸将道:“走,迎迎咱们的西路军功臣。”
营门大开时,远方的地平线上正扬起一道道烟尘。待得近了,才看清是一支奇特的队伍——前方是数千振武军轻骑,人人皮甲沾尘但眼神锐利;中间是百十辆大车,车上满载捆捆羊毛,堆得如同移动的小山;后方跟着……竟是一支草原部落的骑队,看装束有白达旦人,有阻卜人,甚至还有几个黠戛斯打扮的汉子。
为首两骑并辔而来。左边是王渊,浑身风霜之色,但腰背挺直如枪;右边是杨凡,虽一脸疲惫,眼中却闪着灼人的光。
“末将王渊,参见刘总管!”王渊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杨凡也急忙下马:“格物院博士杨凡,见过刘将军。”
刘光世上前,一手一个扶起两人,大笑道:“好!好!好一个王渊,好一个杨凡!本帅在漠南就听闻,我们西路军有两把快刀——一把斩敌,一把收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拉着两人往大帐走,边走边问:“王将军,野狐岭一别,你带着数千人就敢往草原深处钻。说说,这一个月,都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帐中落座,亲兵奉上奶茶。王渊也不客气,灌了一大口,这才开口:“禀总管,自四月下旬起,末将率振武军并白达旦部勇士,先破野狐岭金军营寨,焚其粮草大半。”
“这个本帅知道。”刘光世点头,“完颜银术可那七千人被你耍得团团转。”
“而后北上三百里,在白达旦部故地与杨博士会合。”王渊看向杨凡,“接下来的事,该杨博士说了。”
杨凡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账册,双手奉上:“刘将军,请看。”
刘光世接过,翻开,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这是……”
“是羊毛贸易的账册。”杨凡语速加快,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自四月下旬至五月二十,整一个月。我们在白达旦部设工坊三处,收羊毛四十七万斤,织成毛袍三万件,毛毯五千条。以这些货物,换得粮食八千石、盐五百担、铁器两千件。”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接受羊毛贸易的部落,已从最初的白达旦一部,扩展到阻卜三部、黠戛斯一部、室韦两部。如今每日往来工坊的牧民车队,络绎不绝。”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一个年轻副将忍不住问:“杨博士,你们……真就在金军眼皮子底下,做起了买卖?”
“何止做买卖。”王渊接口,嘴角微扬,“我们还练兵。”
他看向刘光世:“总管可还记得,末将当初向白达旦部乌尔汗酋长要了一百个年轻人?”
“记得。你说要让他们入振武军,同吃同住同训。”
“如今不止一百了。”王渊拍拍手,“巴图,进来!”
帐帘掀开,一个脸上带刀疤的草原青年昂然而入。他穿着振武军的制式皮甲,但腰间仍挂着弯刀,行的是标准的宋军抱拳礼:“白达旦部巴图,参见刘总管!”
刘光世上下打量,眼中闪过赞赏:“好一条草原汉子!王将军,这是你带出来的?”
“不止他。”王渊道,“那一百人,经过鹰嘴沟、野狐岭两战,如今还剩八十七人。个个能骑善射,懂汉话,识旗语,会用火器。更重要的是——”
他看向巴图:“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做什么?”
巴图挺直腰板:“禀总管!我们八十七人,分作十队,每队带三十名新兵——这些新兵来自各个归附部落。白日教骑射,夜间教汉话、教阵法。按王将军的话说,这叫……以老带新,星火燎原。”
刘光世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王渊:“你这是在……为草原各部训练军官?”
“正是。”王渊正色道,“总管,末将以为,征服草原,不能只靠刀剑。要让草原人心向大宋,得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羊毛换粮是好处,练兵强部也是好处。”
他顿了顿:“如今这八十七人带的两千六百新兵,来自七个部落。他们在一起训练、生活,将来回到各部,便是亲宋的种子。而且各部之间有了这层联系,不易再被金国挑拨分化。”
帐中寂静。良久,刘光世抚掌大笑:“妙!妙啊!王渊啊王渊,你不仅会打仗,还会治民!这一手,比歼灭十万金军还有用!”
他看向杨凡:“杨博士,你这羊毛买卖,看来不止是买卖啊。”
杨凡也笑了:“将军明鉴。下官起初只想着织布御寒,后来才发现——羊毛线连起来的,不只是衣袍,还有人心。”
他翻开账册另一页:“您看,这是各部落用羊毛换取的物资清单。白达旦部换了五百石粮食,足够他们三万部众度过这个春天。阻卜三部换了盐铁,解决了长期被金国盘剥的难题。如今这些部落提起大宋,说的不是宋军来了,是宋人的工坊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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