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临行淬锋
小院的隔音禁制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隔绝在外。嬴盘膝坐在静室中央,面前一字排开数件物品:流云梭、匿星符、敛息散玉瓶、柳如星所赠的探索玉简、周墨勾勒的简易地形图,以及那三张至关重要的残片拓印符。
七日闭关,最后冲刺。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先将心神沉静下来,如同拭去明镜上的尘埃,将连日来接收的庞杂信息、各方博弈的潜在风险、古墟探索的未知变数,一一梳理、消化、内化。
首先,是信息的整合。
柳如星的玉简内容详实,侧重于坠星湖外围的地形、生态、已知危险点以及几种常见古禁制的特征与基础应对。这是明面上的、相对可靠的行动指南。
周墨的羊皮纸草图则更加指向性明确,重点标注了“乱石滩”,并暗示了可能存在的古遗迹碎片与“星力池仪轨”的关联。这是隐藏在常规任务下的、更深层次的探查线索。
而周墨口述的关于陈星河拥有“定星盘”、目标可能直指“星源髓”的消息,则是关键的情报不对称优势。这让他提前知晓了陈星河的核心手段与首要目标,在资源争夺中占据了先手。
“定星盘探测星辰之力异常……匿星符与敛息散恰好可以针对性规避。”嬴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色木盒上。周墨给予这两样东西,恐怕不只是为了方便自己探查,也有借自己之手,干扰或制衡陈星河寻宝的意图。这位藏星阁执事,心思之深,布局之远,令人心惊。
他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结合自己从残片拓印、星力池感应、乃至幻境经历中获得的破碎线索,尝试拼凑出坠星湖可能存在的图景:一片因古龙陨落而形成、星辰之力异常沉降汇聚的古老湖泽;湖底可能镇压着与龙族相关的秘密(龙影镇湖心);湖畔存在古代祭祀或观测星辰的遗迹(可能与星力池仪轨同源);如今因水位变化显露的乱石滩,可能蕴藏着星沉砂矿脉乃至更珍贵的星源髓;而这一切,都笼罩在星玄门高层某种未言明的意图之下。
思路逐渐清晰,行动策略也随之成形:明面上,跟随队伍,完成基础探索任务,收集星沉砂,应对常规危险。暗地里,凭借匿星符与敛息散,在必要时脱离队伍或隐匿行迹,重点探查乱石滩可能存在的古遗迹痕迹,并设法干扰或抢先获取陈星河志在必得的星源髓(若能得手)。同时,时刻警惕湖心方向可能存在的异常,但绝不轻易涉足。
策略既定,接下来便是将策略转化为实际能力的提升。
第一日,他主攻“匿星符”与“敛息散”。
匿星符的激发并不复杂,只需将特定频率的星辰灵力注入符箓核心的几个关键节点即可。难点在于,激发后如何维持自身功法运转与符箓效果的平衡。符箓生效期间,会极大抑制自身的灵力与星辰波动,若此时遭遇战斗或需要快速移动,要么提前解除符箓(暴露),要么必须在被压制状态下调动灵力,这对灵力操控的精微度要求极高。
嬴尝试了数次。最初,要么符箓激发不完全,隐匿效果大打折扣;要么为了维持隐匿,导致自身灵力运转近乎停滞,行动迟缓。他并不气馁,结合《周天星引》中对灵力收放、星辰之力微操的理念,反复调整灵力的输出强度、频率以及与符箓禁制的契合点。
同时,他服用了少许“敛息散”。药散入腹,化为一股清凉气流散入四肢百骸,并不直接压制灵力,而是如同给自身的能量波动覆盖上了一层极薄的、与周围环境高度相似的“拟态外衣”。在敛息散生效期间,再激发匿星符,隐匿效果显着提升,且对自身灵力运转的压制感也减轻了不少。
“两者配合,效果倍增。但敛息散药效仅能维持半个时辰,需谨慎使用。”嬴记下心得。
第二日、第三日,他将重心放在了“星移步”与流云梭的结合,以及与匿星符效用的衔接上。
在院中空地,他御使流云梭做短距离、低空飞行,不断尝试将星移步那闪烁、折转的身法理念融入飞行轨迹。起初颇为生涩,飞行轨迹与步法节奏难以协调,甚至有两次险些失控撞上院墙。但他耐心极佳,凭借强大的神识对身体和法器的双重精细操控,逐渐找到了感觉。
流云梭的飞行不再是平滑的直线或弧线,而是在小范围内不断做出微小的、违背惯性的瞬间变向与加速,如同夜空中捉摸不定的流星。他将这种飞行模式称为“星痕遁”。虽然对灵力消耗增加不少,但在短距离内的机动性、突然性,远超寻常御器飞行。
接着,他尝试在施展“星痕遁”的同时,维持匿星符的部分效果(不完全激发,仅削弱自身波动)。这难度更大,需要一心多用,精准分配灵力和神识。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与调整,他终于能在保持较高机动性的前提下,将自身的气息波动压制到灵海境一二重修士的程度,配合敛息散,几乎可以完美融入环境背景。
第四日,他开始针对性地研究柳如星玉简中提到的几种古禁制,特别是与“星纹”相关的基础类型。结合自己从灰白薄片拓印上获得的图案感悟,以及在星力池第二层对循环体系的观察,他尝试理解这些古禁制的能量节点分布、流转规律以及可能的薄弱点。
他甚至以灵力在虚空中模拟出几种简化禁制模型,然后用不同属性的灵力(星辰灵力、金阳掌力、甚至一丝极细微的太初煞元)进行试探性破解。过程缓慢而枯燥,但对禁制原理的理解却在一点点加深。
第五日,嬴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三张残片拓印,尤其是灰白薄片。他试图将薄片上的星辰图案,与星力池循环、与柳如星描述的几种古星纹禁制进行比对。
“这里……似乎是‘南离火位’的变种延伸……”
“这条轨迹,与‘小周天星锁禁’的第三条副脉走向吻合,但更加繁复……”
“如果这个节点代表能量汇聚,那么‘逆流’是否意味着需要反向注入灵力,打破常规流转?”
他沉浸在这种抽丝剥茧般的推演中,虽然无法得到确切答案,但脑海中对“古星纹”、“星辰仪轨”这些概念,渐渐构建起一个模糊而不断丰富的认知框架。这对于在古墟中识别、理解可能遇到的类似事物,无疑有巨大帮助。
第六日,他暂停了推演与练习,开始进行全面的状态调整。服下最后一颗凝星丹,运转《周天星引》与太初煞元,将连日来消耗的心神与灵力补充圆满,并将修为稳固在灵海四重初期的最佳状态。同时,将流云梭、匿星符、各类丹药符箓等物品检查一遍,分门别类,放置在储物袋中最顺手取用的位置。
傍晚时分,院外传来熟悉的叩门声,是赵莽。
嬴撤去禁制,让他进来。赵莽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坊市中关于古墟探索的议论愈发火热,疗伤、解毒、破禁类物资价格又涨了一成;陈星河昨日曾高调现身百宝阁,兑换了不少高品质的符箓和一枚珍贵的“护心镜”法器,引来不少关注;李岩李岳兄弟近日与陈星河走得颇近,似乎已明确站在他那一边;吴桐和孙符则相对低调,各自准备。
“还有,”赵莽压低声音,“我打听到,秦岳长老昨日已提前去执事堂调阅了此次探索队伍所有成员的详细档案,包括入门后的任务记录、小比表现、甚至……一些背景调查。看来这位长老非常严格。”
嬴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秦岳长老越是严格公正,对没有背景、依靠实力上位的他而言,反而越有利。
“赵师兄,我明日出发,归期未定。期间,劳烦你继续留意宗门内的动向,特别是与古墟、坠星湖相关的任何新消息或传闻。”嬴又递给赵莽一个小袋,里面是剩余的几十点贡献和一些丹药,“这些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赵莽郑重接过:“师弟放心,我一定盯紧。你……千万保重!”
送走赵莽,夜幕已然降临。
第七日,出发前的最后一天。嬴没有再进行任何修炼或推演,只是静静地坐在院中,仰望星空。
脑海中,过往数月的情景如走马灯般掠过:初入星玄门的陌生与谨慎,迷踪林的反杀与收获,小比台上的战斗与幻境中的悸动,星力池下的秘密与周墨的隐秘交易,柳如星的清冷与结盟的诚意……
从灵海二重到四重,从籍籍无名到小比第三,从对幽冥血契一筹莫展到如今隐约看到了可能与古龙、星辰大阵相关的线索……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却也扎实坚定。
明日,便是新的征程。那片埋葬着古龙传说、汇聚着异常星辰、可能隐藏着解开自身困境钥匙的古老湖泽,正等待着他的踏入。
危险与机遇并存,迷雾与真相交织。他仿佛能听到,从那遥远的断龙古墟方向,传来的、低沉而古老的呼唤,与他左手的星辰龙印,与他体内的太初煞元,与他背负的幽冥血契,隐隐共鸣。
夜风拂过,带来深秋的凉意。嬴缓缓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思绪、杂念、期待与警惕,尽数沉淀。心神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宁静状态,如同暴风雨前最深沉的海面,等待着黎明破晓,等待着……征程启航。
当东方的天际泛起第一缕熹微晨光时,嬴睁开了眼睛。
眸中清澈平静,再无波澜。整个人的气息圆融内敛,却又仿佛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剑,随时可以迸发出惊鸿般的光芒。
他起身,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将流云梭、匿星符、敛息散以及其他所有准备妥当的物品一一佩戴、收好。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居住了数月、给予他最初庇护与成长起点的小院,转身,推开院门。
晨光洒落肩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山门广场的方向,隐隐传来钟声与人语。
断龙古墟,坠星湖。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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