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锁链缠上脖颈的刹那,吴境感觉自己的呼吸连同思考一起被扼住了。那青铜门投影投下的阴影,沉重得如同整个崩塌的宇宙压在他的背上。
“苏婉清监造”——锁扣上那五个冰冷的甲骨文,每一个笔画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尖针,狠狠扎进他的识海深处。
他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触及左臂。那里,原本被时砂甲骨文锁链封印的结晶化骨节,正诡异地蠕动、膨胀,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皮下挣扎,要破开这血肉的牢笼,彻底拥抱那扇带来灾厄的青铜之门……
脖颈处的锁链骤然收紧,青铜门投影投下的阴影如有实质,沉重地挤压着他的胸腔与脊椎。“苏婉清监造”——锁扣上那五个冰冷的甲骨文,每一个笔画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尖针,狠狠扎进吴境的识海深处,搅起腥甜的眩晕。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每一次试图汲取空气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左臂的异变加剧了。结晶化的骨节在皮下疯狂蠕动、膨胀,如同被强行塞入了太多活物的小小棺材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那些源自真理之种、被时砂强行禁锢的“全知毒素”,此刻仿佛受到了更高位阶存在的召唤,狂暴地冲击着甲骨文构成的封印牢笼。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更伴随着海啸般的、无法理解的碎片化信息流——那是维度夹缝的尖啸,是星辰湮灭的回音,是无数湮灭文明临终前的悲鸣——疯狂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心神壁垒。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这认知崩溃的黑暗漩涡时,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奇异平息力量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缠在脖颈上的虚幻锁链,如同烈日下的薄霜,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周围凝固的空气开始缓慢流动,带着亿万年前尘埃的味道。青铜门的投影并未消失,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磨砂的玻璃,轮廓变得模糊而遥远,那股迫人的威压也暂时退去。
吴境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内结晶化的剧痛,但更让他心悸的是周遭环境的彻底改变。
他不再身处永恒图书馆那充满腐朽书香和隐秘陷阱的回廊。脚下,是水银般缓慢流淌的、泛着幽蓝色泽的沙粒。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凝固的、如同巨大铅灰色幕布的天空,偶尔有银色的光丝在其中闪电般游走又无声湮灭。无数破碎的、形态各异的镜面悬浮在空中、半埋在沙里,每一块残镜中都映照出扭曲的、不同时空的碎片景象:有繁华古城瞬间化为废墟的烟尘,有巨大星舰在虚空中无声断裂的冷光,有婴儿在襁褓中啼哭却瞬间化为白骨的诡异……这里是时间的垃圾场,是历史被遗忘的坟茔。
一个由无数缓慢流淌的时砂凝聚而成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吴境前方几步之遥。人影轮廓模糊,没有五官,只有一种纯粹的、亘古不变的“观察”意念,冰冷地投射过来。仅仅被这意念扫过,吴境就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彻底洞穿,所有挣扎、痛苦、疑惑,在这意念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吴境的认知之中,沉重如山——初代观测者。并非声音,而是意念的直接烙印。
“为何……引我来此?”吴境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他强撑着抬起头,望向那流动的时砂之影。左臂的结晶仍在顽强地侵蚀着他的血肉,带来阵阵抽搐的疼痛,提醒着他那致命的污染根源。
时砂人影没有回应。它的“头”部微微转动,那无形的目光焦点,牢牢锁定了吴境那只被甲骨文覆盖、结晶化的左臂。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弥漫开来,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等待某个答案。
吴境心头警兆陡生!他下意识地想将左臂藏于身后,但已经迟了。
那初代观测者的残影,仅仅是抬起了它那只同样由时砂构成、介于虚实之间的“手”,朝着吴境左臂的方向,极其轻微地虚点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吴境只感觉左臂猛地一烫,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骨髓深处!紧接着,覆盖在左臂结晶骨节上的那些神秘甲骨文,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骤然脱离了时砂封印的束缚,疯狂地蠕动、剥离、重新组合!
它们不再是禁锢毒素的锁链,而是变成了一群挣脱束缚的狂乱飞鸟,围绕着吴境的手臂急速盘旋飞舞!
亿万年的尘埃仿佛在这一刻被惊动。飞舞的甲骨文字符拖曳出幽蓝色的光尾,在死寂的时砂空间中划出无数玄奥莫测的轨迹。它们时而聚拢,时而炸裂,每一次碰撞重组,都仿佛撬动了空间的经纬线,发出无声却令人神魂震颤的嗡鸣。
痛苦瞬间超越了肉体的极限,直抵灵魂深处。吴境眼前发黑,仿佛整个意识都被强行塞入了那疯狂旋转的文字风暴之中。无数信息碎片如同高速撞击的陨石雨,狠狠砸在他的心神壁垒上——那是时间的密码,是维度的坐标,是失落文明的终极悲歌……属于“全知”的剧毒再次汹涌反噬,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凶猛霸道!他七窍中渗出淡金色的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几乎要瘫软在这冰冷的时砂之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这信息的洪流彻底撑爆、化为不朽的疯狂雕像时,风暴骤然平息。
所有的甲骨文字符停止了疯狂的舞蹈,如同被无形巨手瞬间拂去尘埃,静止在空中。
它们不再是凌乱的个体,而是构成了一幅完整、清晰、散发着冰冷而神秘光辉的——
星图!
这幅星图并非吴境在天衍宗典籍中见过的任何一种。它异常复杂,无数代表星辰的光点如同恒河沙数,彼此以纤细的银色光线连接,构筑出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立体网络。星图的中心区域黯淡扭曲,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过,而在那扭曲的边缘,一个坐标点被极其醒目地标注了出来——不是用文字,而是用一种吴境前所未见、却瞬间理解其意义的奇特烙印:那是一扇微缩的、布满青铜锈蚀痕迹的活体门扉的印记!那扇门,仿佛还在极其缓慢地……搏动着。
坐标信息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吴境的识海深处——第五级世界,归墟星海深处,亡骨星域,葬门禁地!
“呃啊——!”吴境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蜷缩,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星图烙印带来的不仅是位置信息,更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跨越了恐怖时空距离的古老呼唤和……纯粹的恶意!
那恶意并非针对他个人,更像是一种针对所有“存在”本身的诅咒!在这呼唤与诅咒的双重冲击下,左臂的结晶如同得到了某种滋养,再次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时砂人影开始缓缓变得稀薄、透明,如同晨雾般即将消散。它那由纯粹“观察”意念构成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吴境那布满痛苦烙印的脸庞,扫过他手臂上还在顽固侵蚀血肉的结晶,最终定格在那幅悬停的星图之上。那目光中,似乎残留着一丝跨越了无尽时光的……怜悯?亦或是,冰冷的嘲讽?
人影彻底消散,化作一捧最普通的时砂,融入脚下流淌的银蓝色沙粒之中,再无痕迹。
窒息般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悬浮的星图也在闪烁了几下后,化作点点幽蓝光尘,彻底消散在凝固的空气里。时砂幻境的空间开始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预示着回归的时刻即将到来。
但吴境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刚从万载寒冰中捞出。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臂,那只越来越不像人类肢体的手臂。结晶层在方才的异变中似乎又增厚了半分,散发着诡异的冷硬光泽。透过半透明的晶体,隐约可见其内部结构……似乎也在向着某种非人的、门状的形态演变?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攫住了他。
初代观测者……青铜门……第五级世界的坐标……葬门禁地……
苏婉清监造的锁链……那锁扣上冰冷的甲骨文……
无数碎片化的线索和冰冷的预言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疯狂搅动,碰撞出令人绝望的火花。预言中那个倒悬在原始世界青铜门后微笑的苏婉清……与他记忆中那个清婉柔和的女子身影重叠又剥离,最终化为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谜团。
“门有两面……”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脚下流淌的时砂水面。幽蓝色的砂砾如同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狼狈而扭曲的身影。然而,就在那水影之中,他本该属于自己的、因痛苦而蜷缩的影子轮廓,边缘线条突然诡异地蠕动了一下。
随即,那影子开始伸展、变化。
腰肢变得纤细,肩背的线条柔和流畅,一头如瀑的长发在虚无的倒影中无声铺散开来……仅仅几个呼吸间,水面上映照出的,赫然是一个女子曼妙而熟悉的背影——
苏婉清!
那影子背对着他,立于幽蓝的时砂水面之上,姿态沉静,宛如亘古长存。只有微风拂过水面时,那影子如水墨般轻轻摇曳,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虚幻又无比真实的诡异感。
吴境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死寂一片。只有凝固的天空,悬浮的残镜,和脚下无声流淌的、映照着那清晰女子背影的时砂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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