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春日，来得迟却格外热烈。冰封谷的冰川消融大半，化作潺潺溪流，滋养着脚下的土地。当初撒下的清心草种子，早已长成一片葱茏的绿茵，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漫山遍野都是淡淡的清香。那些槐树幼苗，也顶着料峭的寒意抽出新枝，嫩绿的叶片在风中舒展，昭示着新生的力量。
林望牵着马，走在蜿蜒的山道上。豆子背着一个装满种子的布包，蹦蹦跳跳地跟在身后，时不时弯腰采撷一株清心草，小心翼翼地放进包袱里。少年的脸上满是朝气，眉宇间的青涩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沉稳。
“林先生，”豆子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山谷间升起的炊烟，兴奋地喊道，“您看！那里有人家了！”
林望抬眼望去，只见山谷间错落着几座木屋，屋顶飘着袅袅炊烟，隐约能听到鸡鸣犬吠之声。那是迁徙而来的百姓，听闻北境魔气消散、土地复苏，便拖家带口来此定居，开垦荒地，搭建屋舍，将人间烟火，真正种进了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
“是啊，有人家了。”林望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欣慰。他想起初来北境时的冰天雪地，想起那些被混沌气息笼罩的日子，再看如今的炊烟袅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山谷走去。刚到村口，便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迎了上来，看到林望腰间的衡心令，眼中闪过一丝敬意，连忙拱手行礼：“可是衡心堂的林堂主？小人是这里的村长，多谢您为北境除了魔气，我们才能在此安家落户。”
“不必多礼。”林望扶起汉子，笑着道，“守护这片土地，是我们的责任。”
村长热情地邀请他们进村，边走边指着周围的田地，如数家珍般介绍：“您看，这些都是我们新开垦的荒地，种上了青稞和小麦，今年秋天定能有个好收成。村里还建了一座衡心堂分堂，灵犀峰的弟子教我们种清心草，还教我们静心诀，大家伙儿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
豆子听着，忍不住插嘴道：“村长伯伯，我们这次来，是送槐树种子的！等槐树长大，夏天能遮阴，秋天能吃槐花糕，可好了！”
村长闻言大喜，连忙招呼村民过来。不多时，村口便聚满了人，男女老少都围着林望和豆子，脸上满是喜悦。孩子们更是好奇地凑到布包旁，看着那些饱满的槐树种子，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林望和豆子将种子分给众人，又教他们如何选地、如何播种、如何养护。村民们听得认真，还不时拿出纸笔记录，生怕漏掉半点细节。阳光洒在众人身上，暖洋洋的，清心草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芬芳，弥漫在整个村庄。
离开村庄时，夕阳已经西斜。村民们依依不舍地送了很远，还塞给他们不少自家做的干粮和咸菜。林望骑着马，回头望去，只见村口的空地上，村民们正忙着翻土播种，孩子们则在一旁帮忙，欢声笑语，久久不散。
“林先生，”豆子坐在马背上，看着渐渐远去的村庄，轻声道，“我好像明白您说的‘道在人间’是什么意思了。”
“哦？”林望挑眉看他，“说说看。”
“平衡之道，不是非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豆子认真地说道，“而是让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家，每一户人家都能安居乐业。就像青阳城的老槐树，就像西漠的绿洲，就像南疆的雨林，就像北境的这个村庄。”
林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说得好。道无止境，而人间的烟火，就是道的延续。”
一路向南，两人走走停停。路过西漠时，绿洲旁的槐树林已经郁郁葱葱，牧民们牵着牛羊在树下乘凉，孩子们围着衡心堂的弟子听故事；路过南疆时，部族的学堂里书声琅琅，孩子们捧着课本，认真地朗读着关于平衡之道的文字；路过东海时，渔船上的灯火连成一片，渔民们唱着渔歌，满载而归。
每到一处，林望和豆子都会种下槐树种子，都会教百姓们辨识清心草，都会讲那些关于守护与传承的故事。而每一处的百姓，也都会用最淳朴的方式招待他们，或是一碗热腾腾的奶茶，或是一碟香甜的野果，或是一句真诚的道谢。
这日，两人终于回到了青阳城。远远地，便看到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槐花盛开，香气扑鼻。巷口的早点铺依旧热闹，王大爷的吆喝声穿透槐花香，清晰地传来。念安站在院门口，正踮着脚尖眺望，看到林望和豆子的身影，眼中瞬间泛起泪光。
“娘！”林望翻身下马，快步跑了过去，紧紧抱住母亲。
豆子也连忙跳下马来，对着念安深深鞠了一躬：“林婶子，我们回来了！”
念安笑着点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着，见他们安然无恙，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娘给你们做了槐花糕，刚出锅的。”
走进小院，石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盘桂花糕，旁边还放着一壶清茶。林望和豆子坐下，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软糯香甜，正是记忆中的味道。
“对了，”念安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道，“清玄真人前几日还派人来送信，说万域各地的衡心堂都办得极好，百姓们安居乐业，少有纷争。他还说，想请你去灵犀峰一趟，商议推选新一任衡心堂总堂主的事。”
林望闻言，微微一愣。
豆子却立刻道：“林先生，您肯定是最合适的！”
林望摇了摇头，看向院中的老槐树，又看向巷口的方向，眼中满是平和。“新一任的总堂主，不一定非要由我来当。”
他顿了顿，继续道：“西漠的牧民熟悉沙海，南疆的部族了解密林，东海的渔民擅长航海，北境的村民懂得开垦。他们每个人，都有资格成为衡心堂的主事。平衡之道，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道，而是所有人的道。”
念安看着他，眼中满是欣慰：“你能这么想，你爷爷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很高兴。”
夜色渐浓，繁星满天。林望坐在槐树下，手中摩挲着那枚衡心令。豆子躺在不远处的竹椅上，已经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晚风拂过，槐花瓣簌簌落下，沾了林望满身。他抬头望向星空，仿佛看到了万域各地的万家灯火，看到了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看到了那些茁壮成长的槐树。
碎空渊的威胁早已消散，万域的平衡已然稳固。但林望知道，道无止境，他的脚步，绝不会就此停下。
明日，他会带着豆子，再次踏上旅途。去那些还没有种上槐树的地方，去那些还没有飘起炊烟的角落，去将人间的烟火，将平衡的道理，传遍万域的每一寸土地。
月光洒在小院里，洒在老槐树上，洒在林望的身上。
槐香满途，道无止境。
属于他的故事，属于人间烟火的传承，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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